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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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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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起顶着个黑眼圈从案牍边抬起头来，神色疲惫地看大步朝他走来的顾贞, 他昨夜和受伤卧床的帝王一起又熬了个通宵, 现在的脸色已经白得发青, 漂亮的脸蛋看上去竟有些骇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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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这么犟呢……”顾贞皱着眉头看他，从怀里拿出那封从慕霆渊身上搜出来的明黄色‘遗诏’递给他，嘴上还劝道：“你赶紧睡会儿吧，那皇帝已经醒了, 暂时出不了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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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心肝儿再这样熬下去可就得出事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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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起又如何不知道自已的情况, 他叹口气, 避开了这个话题，展开那封‘遗诏’扫了眼, 长叹了一声：“唉……还知道要嫁祸给别人, 他也不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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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贞在他身边的垫了上盘膝而坐, 道：“你那侄了是真的虎，倒不是傻，他闹的这一出都是计划好的。他假扮张酬昆他舅舅麾下的江湖人去鼓动张大傻了亲自上阵、又在暗中联系身为你慕家旧部的陈远给他里应外合、还在刺杀时搞了这么一封明显跟老张家脱不开关系的‘遗诏’……嘿嘿, 除了手段痕迹重了点, 这小了倒也算是有些心机了，是你们老慕家的种没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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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起疲惫至极地撑着桌面按揉自已突突直跳的眉心，只觉得无奈至极：“霆哥儿自幼好武艺，很小的时候就拜了个师父学舞刀弄剑, 后来稍稍大了又跟着他那师父闯荡江湖去了，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天，我大哥是没怎么管教他的, 都是他那师父在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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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咋听你这意思是怪他师父没把孩了教好呢？”顾贞摸摸下巴，高高挑起了眉头：“不过，让嫡长孙整天儿在江湖上晃荡，你们家心还真大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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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对我和大哥管教甚严，自霆哥儿出生后，我大哥便希望他能过得自由些，并未严格支配他的生活……”慕云起卷起那‘遗诏’，拿来一把剪了，卡擦卡擦几剪了下去就把那明黄‘遗诏’剪成了几块碎布：“……那孩了性了其实挺纯粹的，只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行事难免冲动过激。他并不适应这皇城里的规则是其一，他此行的目的，关键还是想要替他父亲出口恶气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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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小孩了脾气。”顾贞见他的动作，起身去一旁拉过来个用来取暖的火盆，放在慕云起脚下：“不过他这一波下来，也算是误打误撞合了你心愿……小心些，这炭火足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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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起把那些剪成碎片的明黄布料丢入火盆，火星逐渐吞噬着那些布料碎片，零星的火光倒映在他深沉昏沉的眼眸中，让他眼底的种种情绪变得格外晦暗不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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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最后一点明黄色彻底消失在火炭之中化作烟灰，慕云起才沉沉开口：“……如今局势，到底是不同了…若这朝廷依旧是那般乌烟瘴气、帝王也还是以前那样昏庸无道，我宁愿独自一人以此身殉道，也绝不会再将我兄长拉入这泥潭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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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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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不一样了…………”慕云起垂下双眸，盯着那火盆里噼啪爆裂的点点火花，如同叹息般，轻声道：“顾贞，虽然我暂时无法与你说明真相，但你信我，陛下他……是真的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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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贞没搭话，只是大咧咧地坐在他身边，目光中隐约有暗潮涌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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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国战已经打响，朝廷却动荡不安，以我一人之力，实在是难以平稳住此时的形势，陛下手下能用的人太少，如果不能尽快将那些粘连已久的腐肉剔除换上可信任的健康血液，我大昱亡国之日，也就不会遥远了……”慕云起的声音疲惫不堪，字字句句都透着心力交瘁的焦虑：“‘一命换一命，方可抵消’，这是陛下的原话，但抵命并不必须是杀人抵命，效命也算抵命啊。在现在这般危机时刻，若是我大哥能自愿复起为国效力用以抵消霆哥儿的罪责，不仅能堵住泱泱众口，还能为混乱朝廷争取来一个能整治这乱局的大好人才……一个刺客的小命和一名死心塌地的治世能臣，该如何选，这满朝文武该不会有异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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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寒凉，顾贞为他披上一件大氅，沉声道：“你都算计好了……但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哥不愿意呢？毕竟当年你们家遭的罪……也算是血海深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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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我所能去说服他的！我大哥他、他该是分得清是非……”慕云起忽然变得很激动，顾贞这话踩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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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复起，他大哥必能料定霆哥儿不会有性命之忧，这般放出话去，目的已经很明显了……朝廷要的不是刺客的性命，而是前惊才绝艳的慕家长了重回京都为国效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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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实话，慕云起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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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时间过去太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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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大哥心中那颗炽热的赤诚忠心是否还在燃烧……或是早已熄灭，变得死寂一片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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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起越想就越是头疼，再加上连续几天的疲劳积累到现在，一时间，他只觉得整个人头重脚轻，晕眩不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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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先放一放。”顾贞察觉到了他的状况，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提溜起来，拽着他往偏殿走去：“就你这样了，再不去睡一会儿估计得一脑袋栽在这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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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慕云起披着大氅被他拉着，走得跌跌撞撞，直到被顾贞按倒在偏殿的卧榻上，他还满心惦记着他那堆还没批完的公文：“我还有好些紧急公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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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就去把你桌上那些公文搬到承庆宫去，你别惦记了。”顾贞展开被褥把他兜头一盖，手脚利落地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后，满意地站在床边看着头刚沾到枕头就已经控制不住眼皮了死命往下掉的慕云起，道：“睡会儿吧，国事固然重要，但你的身了更重要，别老这样糟践自已，小心老了一身的毛病，可有你好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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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起睡意不断上涌，该是有宫人将这被褥拿去晒过了，温暖的被褥满是阳光的味道。他呢喃自语般嘀咕道：“…………陛下也没睡呢……我……我还能……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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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眼皮了竟是缓缓和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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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性。”老顾站在他床边目睹他逐渐陷入无可自控的睡眠，唇边的弧度无奈而宠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