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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镐京,后周国都。
博萃坊,博雅茶楼。
此刻日上中天,博雅茶楼一楼大厅,如今早已座无虚席。
后周王室虽已名存实亡,王畿之地,这座没落王城,文化底蕴尤在。
文风昌盛之地,天下名仕云集,以一家之言论,搏一个名仕头衔。
无数心怀扶济黎民之志的士子们高谈阔论,各执一词,尽显辩才,然而却难分高下。
文人士子们动则引经据典,截取圣贤经典的只言片语。都是一些老生长谈的陈词滥调,无奈认同这一点的人竟然是大多数。旧思想根深蒂固,新思想方兴未艾。
学子们几乎一致认为,此举有违圣贤教诲,倡导新思想,新理念,无异于掘坟灭祖。
天下黎民的幸福安康,重在实干,空口白喊廉价的口号,毫无益处。
文人士子这一阶层,大多不曾亲身经历人间疾苦,又不愿深入底层调查。光凭读过的几本圣贤书,用以解读社会最底层,如此逻辑,难免有失偏颇。
天子王畿,天下首善之地,四海名士汇聚。
自从茶文化的兴起,无数文人雅士闲来无事,与三五知己齐聚一桌,畅谈天下大势。
茶楼是进步人士经常闲聚之地,在这里往往能遇上不少对旧制持质疑的士子,他们积极摸索探讨新的救世救民之道。
“诸位可知,镜鉴社昨日郑重宣布,决意将总部向西搬迁。”这时一中年文士对三五好友随意提起。
“曾兄,对此有何见解。”另一青年文士微一拱手,接过话茬说道。
“镐京,名仕汇聚,文风昌盛。西方,不过蛮夷之地,教化未开。镜鉴社此举,绝非明智选择。”第二位中年文士,轻蔑道。镜鉴社下这个决定,他并不看好。
“镜鉴社在民间颇有名望,多年苦心经营才有如今这般大好局面。作出如此抉择……着实让人费解,只可惜了这么多年的努力。”青年文士微叹一口气,惋惜道。
“二位兄台,可否听鄙人一言。”曾姓文士看了看左右列席的二人,谦逊道。
“曾兄高见,洗耳恭听。”二人拱手一礼道。
“镜鉴社作出如此抉择,定然经过深思熟虑。镜鉴社对当今天下大势的判断,其远见卓识,一直高人一等,见解更是堪称精辟。想必是看清了未来的天下大势、天下重心,否则不会轻易放弃多年辛苦攒下的口碑。”曾姓文士微摇羽扇,意味深长地说道。
“曾兄可是听到镜鉴社的内部传闻?”青年文士微微躬身,为其续上香茗,满怀期待地恭敬下文。
“哈哈……哪有什么内部传闻。不过,鄙人倒是听说了,云中孔、孟二位大家移驾西行。”曾姓文士大笑,转而正色道。
“二位夫子,文坛大家,天下文士的楷模。岂会齐齐移驾西边蛮夷之地,曾兄莫非是在说笑,拿我等寻乐子。”左侧中年文士不敢置信,认为他是在拿他二人寻开心。
“此事,千真万确!”曾姓文士痛饮一杯茶,目光前所未有的笃定。
“如若此事属实,真想西行一趟,能当面聆听二位夫子的教诲,三生难求。”中年文士心向神往,脸上慢慢崇敬。
中年文士此言一出,不少文人士子纷纷颔首。
这时热闹的茶楼,难得陷入一片沉寂。
“二位兄台可是有西行的打算?”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青年文士率先开口说道。
“鄙人是有这打算,只可惜……囊中羞涩,恨不能当面请教二位夫子,人生一大憾事。”曾姓文士长叹道。
“文化荒漠,教化未开之地,去了,怕也是难有作为,不过是白走一趟。曾兄,无须抱憾。”左侧中年文士劝慰道。
“愚弟到有不同见解,越是这样的地方,一旦顺利展开,收效最是显著,其效果,堪称立竿见影。”青年文士一改方才的谦恭态度,语气前所未有的笃定。
“容贤弟,果然每每语出惊人,愚兄受教了。”曾姓文士颔首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圣贤典籍,走入黎庶,检验先贤语录,我辈身体力行,倒也是不错的经历。”青年文士目光看向窗外,暗暗出神道。
“此言……妙!妙不可言!”中年文士细细回味这一翻新奇言论,只觉咀嚼间,唇齿留香。
“容贤弟一颗心,怕是早就不在此地了。”曾姓文士打趣道。
容姓青年笑而不语,只觉得杯中香茗香味淡去,喝起来已然无甚味道。
“大家快去看,镜鉴社发布公报了。”这时茶楼外一少年人高呼道。
“二位兄台,不如……咱三也去瞧瞧。”容姓青年向二人发出邀请道。
“哈哈……容贤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凑热闹,走!”曾姓中年文士收起羽扇,置于身后,朗声道。
一行人挤过簇拥的人群,越往前,越是寸步难行。
“哟……荣贤弟、伍贤弟、吴兄,你们也在。”容姓青年看到熟悉的身影,对三人亲切的打招呼,问候道。
“如此大事,岂肯错过。”荣姓少年一整脸色,郑重说道。
此时,公报栏前人头涌涌,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随后赶来的三人踮起脚尖也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吴兄,你应该看过了吧。”容姓青年笑了笑道。
“看过了,咱们找一地方坐下,详聊。”吴姓青年发出邀请,六人再次踏入博雅茶楼。
公报栏侧面一酒楼,戴龑、戴季琦看到下面的动静,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戴总座,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响应咱们的号召。”戴季琦看着议论纷纷的文人士子,心里拿捏不准。
“这就要看那群读书郎的本事了,总不能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绑了去不是。”戴龑心情大好,轻笑道。
“西方毕竟是人文荒地,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恐怕遭不了这份罪,怕是不愿去那等苦寒之地。”戴季琦长嘘一口气,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腿长在他们身上,来去随意。
“不见得,这群读书人中大多出身低微,苦于无人引荐,一身所学无处施展。天子脚下呆腻了,总会去谋求进阶之梯的。”戴龑似乎信心十足,断然不会连一个人都带不过去。
万事开头难,抛家舍业,举步西行去开垦一块文化荒地。如此气魄,非理想信念坚定者不可有。
“哈哈!说得也是,这些年来那群读书郎倒也结交了不少所谓的名仕。公子爷一直不计成本的投入,谅他们也不敢光吃白饭不干活。”戴季琦重拾信心,朗声笑道。
“公子爷高瞻远瞩,这么多年了,如今才看懂公子的布局,惭愧。”戴龑由衷感慨道。
天下之争,人才是重中之重。时间紧迫,在教育几乎被底下面阶层隔绝的情境之下,易凡根本不可能把太多的精力全都放在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一项事业上面去。
宏伟蓝图越是开展,人才这一短板,愈发明显。一个个都用自己培养起来的人,即便有心,可毕竟不现实。
人才引流,向来就是一个极为艰巨的工程。要想让真正的大才为己所用,给出的待遇,光明的事业前景……一样都少不了。
但凡大才,大多数心高气傲。他们站在时代的顶峰懂得审时度势,又轻易不会接受别人的理念。
与下等人只能谈眼前利益,跟中等人谈事业,同高人就得谈理想。
眼前利益,回报周期短。事业收益,回报周期较长。
跟不同等的人,说不同的话,阶层壁垒的隔断,几乎限制了他们的认知能力。
这个世界最难的两件事,一则,让别人把手里的东西心甘情愿交出来,再则,将自己的理念植入别人的大脑。
戴龑身处镐京多年,为的就是摸清这些文人学子的思想立场。一直以来利用镜鉴社的影响力不断暗中植入与当世不同的思想理念,为的也是有朝一日能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们的思想认知,进而左右他们的选择意志,影响他们的思想。
天下无一心,没有统一的行动纲领,大业难成。
数日前,戴龑接到一道命令,‘立即西迁,引人西行’。
“这么多年花出去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只为今朝,公子爷着实大手笔。”戴季琦回想这些年花在上面的银子,数目之巨,堪称恐怖。
“此次西迁,虽说有数额巨大的预算,你我也该省着点花。立即让人着手,落实西迁事宜。”戴龑回到座位上,此时酒菜早已凉了。
博雅茶楼内,人们议论纷纷,一颗心左右徘徊,似乎还是拿不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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