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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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城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吗？”</p>

“你一个人杀了数十个高境鬼族。”</p>

“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p>

……</p>

……</p>

“萧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p>

深夜, 萧翊又一次头痛欲裂地醒来。</p>

睡梦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天以来不曾变过的问话，令他头脑间一片混沌。</p>

萧翊脸色苍白地低低喘息着，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p>

……发生了什么？</p>

半个月前，他来到南岛灵族的领土寻求师兄好友，灵族祭司所大祭司的帮助。</p>

谁知大祭司自从进入四大未知之地之一的天空城以来，却已失去音讯数月。</p>

他接受大祭司学生冉经秋的邀请, 与对方一道进入天空城，想要寻到大祭司的踪迹。</p>

然后……</p>

他们发现天空城的天柱结界已摇摇欲坠, 大量鬼族涌入天空城内，大祭司为阻拦鬼族进入沧澜大陆，不惜将自身化作结界阵眼，再无法离开天空城。</p>

二人进入天空城后便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转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鬼物中。</p>

冉经秋与他境界相仿, 两人皆是守静境，距离成为大修行者只有一步之遥。</p>

但围困他们的却是数不清的鬼物, 而在其中, 甚至还有着为数不少的高境鬼族。</p>

两人都被逼到了山穷水尽。</p>

后来冉经秋率先灵力枯竭，身受重伤坠下天空城，生死不知。</p>

然后便只剩下萧翊一人。</p>

当时发生了什么？</p>

他只记得那时遮天蔽日的黑暗天幕，嚎叫着的鬼物, 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洪流。</p>

数十个高境鬼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一双双血色的瞳孔里带着冰冷的评估, 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不自量力，妄图逃脱的猎物。</p>

后来……</p>

自己的眼睛很痛很痛，痛到快要裂开, 眼前全是猩红如同血一般的颜色。</p>

他……</p>

“唔！”</p>

萧翊的脸色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苍白得几近透明。</p>

只要他一回忆，便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和恐慌。</p>

就好像……当时真的发生了一些非常、非常可怕的事。</p>

他的本能在阻止自己想起来。</p>

“你的血脉争锋彻底爆发了，魔族血脉占据了上风，杀死了在场的所有鬼族。”</p>

这时有一道极为飘渺的声音响起，语气清远平静，话语中的意思却让萧翊蓦地警惕起来。</p>

“——你是谁？”</p>

这个出声的人隐于暗处，他先前却没有半分察觉。</p>

更何况对方还知道自己的魔族血脉和血脉争锋。</p>

——这个人是谁？</p>

萧翊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眼底逐渐泛起冰冷至极的神色。</p>

如今沧澜大陆，人族与魔族以十万山为界，分守两侧，敌对已数千年。</p>

两方之间的愁怨至此，几乎没有调节的可能。</p>

若是被人发觉他体内的魔族血脉——</p>

“你不必如此紧张。”</p>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随后萧翊身前有银白的烟雾蓦地出现又消散，从中走出一个银发银瞳的男人。</p>

对方着一身纯白道服，并无多余繁复纹样，只在背后有一道浅灰莲花图纹。</p>

萧翊的眼中划过几分诧异的神色。</p>

他已经认出了来人。</p>

纯白道服，浅灰莲花，那是寻机阁的标志。</p>

而寻机阁中有着这极为罕见的银发银瞳者，唯有一人。</p>

寻机阁阁主，九天亚圣之一，如今沧澜修真界资历最老的大修行者。</p>

宗隐。</p>

而这位寻机阁的宗隐阁主，是落河剑宗流云巅峰主景珩的同道好友。</p>

“萧翊，我是宗隐，你师兄的好友。”银发银瞳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你的师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赶来，便拜托我来此一趟。”</p>

萧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p>

他知道宗隐与师兄的关系，也知道对方很清楚自己的血脉问题。</p>

因为他被师兄带入流云巅后经历的第一次血脉争锋，就是由这位宗隐阁主出手解决的。</p>

“宗阁主。”</p>

萧翊微微垂首，向宗隐行礼，不再露出戒备的姿态。</p>

就在宗隐说话的同时，有一道剑光自宗隐袖中跃出，落在他指尖，化作熟悉的剑意。</p>

那是师兄的剑意。</p>

“你体内的魔族血脉与寻常不同，更暴烈且难以控制。与其压制，不如将其疏导，化为己用。”</p>

在萧翊展露出信任姿态后，宗隐才继续开口。</p>

“这道剑意中，是你师兄与我修改后的落河心法，于你之血脉应有助益，你可依据其上所言修行。”</p>

“多谢宗阁主。”萧翊自然也已经看到了那套落河心法，轻声点头应是。</p>

“景珩此去鬼狱，将停留多年，你还需尽快回到流云巅闭关。”宗隐按照担忧自己师弟的好友所言，将一切都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这次天空城一事无人知晓真相，我亦会为你担保，但今后务必要小心。”</p>

“寻机阁永远中立，不偏不倚，但沧澜人族宗门与世俗王朝绝非如此。若你魔族血脉暴露，于人族将再无立足之地。”</p>

在离去前，这位寻机阁阁主想了想，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p>

“你需知道，一旦真到了那时……不论是我还是景珩，都保不下你，也不会保你。”</p>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个人立场，永远只能排在整个修真界的立场之后。</p>

人魔不两立，从无例外。</p>

萧翊坐在床上躬身行礼，目送宗隐离去，轻声应道：“我明白。”</p>

他知道师兄与宗隐的意思，并非是指望自己能永远瞒下此事。</p>

有一次天空城，就会有第二次，他的魔族血脉早晚会被发现，只不过瞒住世间越久，他的境界实力都将越高，未来处境也将更为从容。</p>

有这套修改过的落河心法，萧翊有自信在百年之内突破至九转境。</p>

那时他便是可于九天来去自由的大修行者，即便身负魔族血脉，也不过是离开落河剑宗，成为一个散修而已。</p>

宗隐与师兄不会保他，但那时的萧翊，已不需要任何人相保。</p>

他只是还需要再一个百年。</p>

那时的萧翊还不知道，大道难，便在这世间——</p>

从不会如他所愿。</p>

半个月后，萧翊回到落河剑宗。</p>

迎接他的，是落河剑宗隐峰执法堂。</p>

由落河剑宗宗主亲自出手，将他囚入专用来关押罪人的隐峰十二重。</p>

罪名是违反宗门规矩，与魔族有染。</p>

—</p>

“唔……”</p>

空寂安静的隐峰十二重，忽然响起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p>

锁链颤动的声音“哗哗”作响，在隐峰最严酷的压制下，萧翊的四肢及身体皆被牢牢束缚，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低垂着头喘息不已。</p>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瞳孔间却有血色的魔纹流转不息，时而黯淡时而鲜艳如血，仿佛正有什么与之激烈地对抗，在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p>

这就是血脉争锋。</p>

两种血脉彼此吞噬，互相融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p>

死亡已是最好的结局。</p>

十二重内，以萧翊为中心，可怖的魔气冲天而起，却被四周阵法牢牢封住，死死压制在这一方小天地间。</p>

他的情况极为特殊，体内两种血脉的力量像是达成了某种平衡，在这段时间以来极其缓慢地互相融合着。</p>

他既是魔族，也是人族。</p>

这也是他始终都被关押在十二重的原因。</p>

——落河剑宗找不到可以保下他的理由。</p>

“原来这就是事与愿违……咳咳……”</p>

萧翊轻笑着开口，话未说完却被低低的咳嗽打断，嘴角不断溢出猩红的血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