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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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狱首层。</p>

萧崇琰孤身一人站在荒芜大地间, 四周一片寂静。</p>

他的头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天幕，唯有星星点点佛光划破黑暗，在大地上落下斑驳的晕影。</p>

萧崇琰微微皱眉。</p>

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和顾璟的心湖联结。</p>

两人自确立伴行者关系后，便可自由来去对方心湖, 不受空间制约。而方才在河畔, 他与顾璟留在最后, 同时踏入那漩涡，进入鬼狱, 心湖联结自始至终都未曾断开。</p>

萧崇琰能预想到进入鬼狱后，每个人都会被分开, 但在鬼狱内竟然连两人之间的心湖联结都遭到隔绝, 却是有些令人意外。</p>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各自行动。</p>

萧崇琰并未急着离开此地，而是又抬首看了看头顶那片黑暗天幕。</p>

这片黑暗天幕，比之萧重琰曾经见过的那些自然要远远不如, 却也已经比河东战场的那一道要更深上几分。</p>

这自然很不寻常。</p>

更不同寻常的是, 随着时间推移, 头顶的这片黑暗竟好似越来越深沉，仿佛一直在向远处延伸不断。</p>

浓厚的鬼气冲天而起。</p>

浅金剑气自萧崇琰指尖释出，围绕在他身旁, 形成一道剑阵，隔绝周遭源源不断侵蚀而来的鬼气。</p>

萧崇琰的神情有些厌倦。</p>

这般鬼气森然的景象，原不该出现在鬼狱一层。</p>

萧崇琰仰头看了片刻，袖摆微扬, 露出手腕上的一串菩提佛珠。</p>

他将手按上正中心那枚佛骨，等待数息，而后神色自然地开口道：“你在何处？”</p>

……</p>

……</p>

一片安静中, 自那佛骨处忽然传来另一道低沉的声音。</p>

“冕下，我正在鬼狱上层。”</p>

那赫然是澄水院佛子若空的声音！</p>

“我的大部分力量留在天柱地底镇压，身外身自最高处开始向下探查，暂时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p>

这位以金身镇压鬼狱的佛子，先前以灵族秘法幻化而成身外身行走沧澜大陆，自东璜宫变后便向萧崇琰告辞，原来是又回到了鬼狱。</p>

沧澜大陆的四根天柱，其中之一便在中洲荒魂谷。</p>

而鬼狱，就在这根天柱之内。</p>

“鬼狱自下而上，关押的鬼族境界越高，由此汇聚形成的鬼气越浓郁……黑暗天幕越盛……像是您所说首层这般，并不……”</p>

“……上层没有问题，我现……在正要下……到第八……层……冕下？”</p>

不知为何，若空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到后来几乎已经分辨不清。</p>

萧崇琰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的声音必无法传至另一侧。</p>

他知道这座鬼狱已经出了问题。</p>

否则以佛骨为媒介，他与若空之间的联系，绝不应当会被鬼狱内的结界隔绝。</p>

眼下情形，就如同他与顾璟之间的心湖联结那般。</p>

“鬼狱分为上中下三个区域，每个大区域间皆由结界隔绝，鬼族在其内受到天柱压制，仅凭自身力量绝无可能突破。”</p>

“因此高境鬼族本不可能出现于下层和中层，但如今却接连有数个高境鬼族死于下层与中层交界……”</p>

萧崇琰想起几日前，由那位灵族少年转述而来的，来自灵族大祭司冉经秋的分析。</p>

“若结界失效，绝不会仅仅只是死几个高境鬼族这般简单，因此问题定然还是出在下三层。”</p>

鬼狱下三层，关押者多为鬼物及低境鬼族，论其境界实力，最高也不过与至虚高境相当，因此万年来始终被用作沧澜试的试炼之地。</p>

千年过去，沧澜大陆修真界一派祥和，风平浪静，已与从前大不一样，但九天上的大修行者们却绝不会忘记曾经残酷血腥的战场。</p>

在千年前，学府时代未开始之前，生死拼杀才是修真界应有的常态。</p>

如今鬼域入侵之势愈渐明晰，沧澜大陆这些年轻的修行者却只在学府内修行，距离真正的战场还差得太远。</p>

他们需要尽快成长起来。</p>

鬼狱下三层，则是这些年轻修行者了解鬼族战场，亲身体会生死厮杀最为合适的地方。</p>

然而此次沧澜试，却与往常都不相同。</p>

在明知鬼狱有异，或将有鬼族潜入的情况下，沧澜试却依旧得到了九天亚圣的一力推动，这背后暗藏的种种博弈与谋划，显得极为意味深长。</p>

萧崇琰自然也是因为此，才会同意洛清秋的请求，于落河碑下问剑九逍，为诸学府生护道一程。</p>

九天之上，人心各异，诸位亚圣心照不宣，各施手段。</p>

但九天下的苍生，却不该成为天上人手中的棋子。</p>

—</p>

“冕下！是这里出了问题！”</p>

这时若空的声音骤然响起，却在数息后再度变得断断续续，很不分明。</p>

“三……四层……屏障破……鬼气……”</p>

萧崇琰却从那些破碎字句间，拼凑还原出了若空想要告知自己的真相。</p>

“三层到四层间的屏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鬼气正在往下涌去！”</p>

也就是说，下三层鬼气浓度将变得越来越高，而其中被囚禁于此的鬼族，很有可能会因为鬼气侵蚀，而从原本的低境鬼族，一跃而成为能够对诸学府学子造成致命威胁的高境鬼族！</p>

“冕下小心！”</p>

在两人间的联系彻底断绝的刹那，若空像是在高声示警，而就在同一时刻，有阴云落在萧崇琰身边，倏尔间化作黑雾向四周飘散——</p>

于顷刻间向他袭来！</p>

……</p>

……</p>

数息后，萧崇琰依旧站在原地。</p>

他一手漫不经心地捏着道黑色的虚影，歪着脑袋打量片刻，眼中似是有流光飞快闪过，最后不感兴趣地微微用力。</p>

尖锐凄厉的哀嚎声自萧崇琰指间传来，那偷袭的鬼族仅在一个照面间便落败，被毫不留情地生生剥离出神魂，以搜魂术榨干最后一分价值，接着便被彻底厌倦的萧崇琰杀死。</p>

至此，萧崇琰已经很清楚荒魂谷内的这座鬼狱究竟发生了何事。</p>

——有人破坏了中层与下层之间的结界，令中层的磅礴鬼气经由缝隙间穿过，落入下层鬼狱，形成如今这般的黑暗天幕，进而催生出更多鬼物。</p>

在黑暗天幕的影响下，下三层的低境鬼族自然而然向高境鬼族转变，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现如今形势已是大不一样。</p>

鬼狱下三层，将会汇聚数量更为庞大的鬼物，实力远超至虚境的高境鬼族，此地的危险正无限向中层靠近，已经能对诸学府学子形成足以致命的威胁。</p>

仅仅凭借六个至虚巅峰的学府生，根本无法逆转形势。</p>

萧崇琰心意微转，几乎是在瞬间便做出了决定。</p>

在沧澜试开始前，落河、东璜、灵族三家曾有过约定。</p>

进入鬼狱后，所有人将第一时间向二层深入，于第二层集合后，再一同向三层甚至更高处探索。</p>

眼下这般情形，再如此行事自然极为不妥。</p>

以萧崇琰的推测来看，仅仅只是首层，便有可能令整个学府生队伍中出现大量的伤亡。</p>

因此他们不该再深入二层，而应当就此停下。</p>

萧崇琰再次环顾四周，计算片刻，终于迈开脚步。</p>

他要去寻回其他落单的学府生。</p>

—</p>

“铮铮——！”</p>

一声满是肃杀之意的琴音蓦地响起，撕开黑雾，将那被围攻不下的高境鬼族击杀。</p>

“铮——”</p>

随后琴音转为悠扬轻柔，落在被黑雾环绕的战场，数个呼吸后便轻而易举将鬼气侵蚀压制。</p>

围绕在此间战场的黑暗天幕顿时消退许多。</p>

顾璟松开空乌琴，任其悬在身前，琴弦微微震颤，以余音落下阵法，隔绝四周鬼气侵蚀。</p>

他看向场中，只见一个身穿灵族祭司所长袍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极为郑重地朝自己恭敬行礼。</p>

“多谢殿主相救。”</p>

那少年人正是南岛灵族的带队人承殊。</p>

在承殊身后，灵族学府生全数在场，此时亦向顾璟俯首行礼，各个皆有伤在身，看着极为疲惫，显然经历了不止一场恶战。</p>

顾璟颔首回礼，简单地开口说道：“勿要再深入鬼狱，跟我走。”</p>

承殊闻言面色微变，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不对，挥手示意其余灵族学府生跟上，自己快走几步，跟在顾璟身侧，低声问道。</p>

“殿主，可是鬼狱有异？”</p>

顾璟“嗯”了一声，宽大的袖摆轻扬，顿时便有数道琴音化作剑气，激射向四周，将隐藏在黑雾后的鬼族击杀。</p>

“鬼狱首层不该有这样的黑暗天幕，此地鬼气太盛，不像是下层应有之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