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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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崇琰懒洋洋睁开眼睛，正看到顾璟冷着脸走至河畔，居高临下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疑问眼神，接着头顶便有一道阴影落下，顾璟不由分说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转身就走。</p>

“顾璟？”</p>

萧崇琰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低声问道：“怎么了？”</p>

“……无事。”</p>

顾璟这时已经放开萧崇琰的手腕，背着手慢吞吞走着，闻言身形顿时一僵，丢下两字便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在了前头，只留给萧崇琰一个背影。</p>

萧崇琰站在原地，一阵纳闷，心想顾璟今天又是什么毛病？</p>

……</p>

……</p>

两人身后，河畔一片喧嚣震天。</p>

“——顾璟绝对！是吃醋了！天啊所以那个传闻……是真的？”</p>

有人兴奋不已尖叫。</p>

“霸道大魔王和柔弱病美人？这就是海外大陆的伴行者吗？”</p>

有人感慨万分，叹为观止。</p>

“今天糖分有些过了，哦好黏牙。”</p>

更多人露出一脸磕到了的神情，在河畔狂喜乱舞，状若癫狂。</p>

……</p>

……</p>

“他们在说什么？”</p>

萧崇琰在河畔遥遥传来的议论声里一脸茫然。</p>

“不知道。”顾璟这时已经回到萧崇琰身边，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以后离这些人远一些，不自量力和凭空妄想会传染。”</p>

萧崇琰纳闷地看了顾璟一眼。</p>

身为星河殿医修，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p>

他之所以常去河畔一坐就是一整天，恰恰是为了那些聚集在河畔的年轻修道者。</p>

他们年轻、鲜活、生机勃勃，还没有经历过修真界真正的生死拼杀，也还未曾遇到过修行路上令人绝望的选择与不甘，所思所想仍旧天真，却也纯粹。</p>

他此生转世重修，于灵力积累与修为提升上本就无需在意，水到渠成便是。河畔这些年轻学府生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能助他不断问心。</p>

“观众生百态，亦是一种修行。”萧崇琰慢慢说道，眼中神光湛然，显然若有所得，“心意所显，道法所化。他们的心意纯粹，道心坚定，很是难得。”</p>

“心意纯粹，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懂。”顾璟毫不客气说道，“等他们将来修道初成，离开学府，或入各府各宗，或出仕入朝堂，心意可还能始终如一？”</p>

坚守本心，得证大道，超凡脱俗而入神圣，破碎虚空得以飞升，沧澜大陆上万年来又有几人可以做到？</p>

“坚守本心，从来不易。”萧崇琰低声开口，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正在流云巅琼树下，与景珩坐而论道的错觉。</p>

“修道第一境便是问心，而求取大道，又何尝不是在处处问心。”</p>

就如他自己。</p>

上一世的前一个百年，他身在流云巅万事无忧，修行不辍，一心向道极为纯粹；而往后数个百年，他被迫叛入北地，身陷泥潭逐渐沉沦，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成家常便饭；至于最后一个百年，他殚精竭虑，百般算计，最终才真正明悟，独上流云巅赴死——</p>

他迷失过太多次，跌倒过无数回，做错了太多亦错失太多，直到如今都不敢说真正得以认清本心。</p>

有的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p>

前路不明，后路已无，他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九天云端，还是无尽深渊——</p>

他亦不知。</p>

“心意会变，道亦会变，修行岁月无数，终有证道那天。”</p>

这时顾璟的声音响起，紫衣负琴的少年医修走至萧崇琰身前，为他拢了拢外袍，停顿良久，才再度开口。</p>

“我陪你。”</p>

那三个字一字一顿，像是极为用力，落在春日里的河畔，便如一声惊蛰炸雷，豁然拨开朦胧雾气，露出几分隐藏至深的真实。</p>

萧崇琰怔怔抬头，神情微乱，眼中似有疑惑渐渐散去，刚想要开口，却蓦地侧首看向落河上空。</p>

“啪。”</p>

这封信并未有火漆封口，更像是随手写就的便条，然则其上遒劲有力字迹下，却赫然印着一枚东璜女帝的帝印。</p>

这是一封来自女帝的手谕。</p>

短短一行，只有六字。</p>

“河东有变，速去。”</p>

—</p>

这一天，在距离中洲落河数千里外的东璜边境，河东的朝阳迟迟未能升起。</p>

城内一片寂静，街头有人影憧憧，来回走动，忽然于某一时刻齐齐转身，望向同一个方向——</p>

他们的眼眶中，跳动着猩红的火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