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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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家中顽童犯了错，虽然低头乖乖认错，却也要偷偷摸摸找个靠山，通气一番，好让自己少挨些骂。</p>

萧崇琰眼中笑意愈发分明，顾璟也收回手，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亦闪过微弱笑意。</p>

在两人注视下，那枚白玉印章闪灭频率逐渐加快，最终光芒大放，接着有一把长琴蓦地出现，琴弦颤鸣不已，流泻而出切切琴音，其间又有清亮剑吟低鸣不止，两者相和，竟是恰到好处，甚为相宜。</p>

萧崇琰抬手，便有一道银色剑光自白玉印章内掠出，化作一柄飞剑落于他手中，飞剑剑柄刻有两个端正严谨的小篆，正是“九逍”二字。</p>

与此同时，他的心湖间涟漪骤起，亦有同样剑吟响彻云霄，银色剑光自九天之上掠来，纵横于剑骨山脉四处，所经之地万千剑意皆俯首臣服，唯有不行剑剑识所化小人立于山巅，欢呼着跃上那剑光，一道同游心湖天地。</p>

九逍剑，萧崇琰极少动用，几乎未曾现于沧澜大陆的另一把本命剑。</p>

也是他初见顾璟，便能毫无怀疑，放下戒备，给予完全信任的根本所在。</p>

顾璟腰间所系那枚白玉印章，乃是一件修真界的收纳法宝，名唤方寸物。</p>

那张由方寸物中取出的长琴，便是九逍剑本体栖息之所，而九逍剑，本就是萧崇琰上一世赴约流云巅前，亲手送至海外大陆，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p>

本命剑的心意，自然意味着萧崇琰的心意。</p>

萧崇琰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p>

因此九逍剑选择了这个来自星河殿的少年，那萧崇琰便信他。</p>

如此而已。</p>

“这把空乌琴是我的本命物，但琴中的九逍剑却并非我的本命剑。”顾璟以灵力驱动琴音，如前两日一般为萧崇琰安稳神魂剑骨，说道，“空乌琴与九逍剑共存多年，大道契机相互依存，已然密不可分，因此当我发觉九逍剑来自沧澜大陆后，便渡海来此。”</p>

“先前有剑鸣响彻九天，小九亦短暂醒来，为我指出方向。见到你，我就知小九必是你的本命剑。”</p>

顾璟神情平静，缓缓将自己的来意道出，仿佛渡海跨越两座大陆，又在一夜间横贯沧澜大陆这样惊世骇俗之举不过只是寻常小事，不值一提。</p>

但顾璟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萧崇琰，不知为何看起来竟像是有些紧张。</p>

“你我本命物与本命剑相伴相生，无形间大道相连，天生便存有一份因果，结伴同行，共登大道将可事半功倍。所以……”顾璟顿了顿，以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道，“你可愿意成为我的伴行者？”</p>

伴行者，是海外大陆修真界极为特殊的一种契约。通常指陪伴在星河殿医修身边，为其护道，同时亦受到该医修庇护的剑修。</p>

医修向来不善打斗，因此历练不易，而剑修通常杀力极大，却受伤频频，若有大道契合的二者结为伴行者，互为彼此护道人，便可于修道一途共同进退，彼此双赢，可谓一举数得。</p>

萧崇琰抬眼看向身侧的顾璟。</p>

他看到对方浅褐色的眼眸内一片幽深静谧，坦然平和，是毫无保留的全然信任。</p>

从那双浅褐色的眼里，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深黑的瞳孔中亦是如出一辙的平静与信任。</p>

这种信任源自二人本命物与本命剑的相伴相生，互相依存，冥冥中自有感应，而其后所藏深意，便是双方必然因果极深，大有渊源。</p>

心意相通，天生默契，结为伴行者本是自然而然。</p>

但萧崇琰却有些不适应。</p>

大道一途，他从来都是一个人。</p>

他天赋极高，资质逆天，少时眼中唯有师兄在前，拼命追赶不曾停歇，同龄人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无人可与他并肩。</p>

后来进入北地，身边皆是比自己年长数十甚至数百年的魔族，强者如云，他却必须时时刻刻心神紧绷，无人可与之交心，更无同道。</p>

而当萧崇琰成为北地魔君，名副其实的魔族第一人后，整座大陆又有谁还能与他同道而行？</p>

数百年修道岁月踽踽独行，萧崇琰早已习惯独身一人，因此他只是听到伴行者三字，便本能想要拒绝。</p>

即便那份大道契合，心意相通的感觉，确实令他有所触动，很是心喜。</p>

萧崇琰看着眼前的医修少年，原本拒绝的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化作一句：“我再想想。”</p>

在他身旁，九逍剑低低颤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一闪而逝，却未曾落于萧崇琰心湖间，而是隐入顾璟手边的空乌琴内。</p>

空乌琴不拨自鸣，琴音于萧崇琰心湖内响起，助他安稳神魂。</p>

萧崇琰这才缓过神，皱着眉在琴音辅助下抵御那落于神魂上的侵蚀，低低开口：“小九暂时交由你保管，我现在还握不住它。”</p>

九逍剑原本品秩就比不行剑更高一层，上一世的他用来也总觉滞涩，远不如不行剑那般如臂使指，似乎他与九逍剑仍未曾真正心意相通。</p>

如今他神魂破碎，剑骨不全，身体病弱无力，自然更难驾驭。</p>

顾璟却丝毫不觉得意外，点头赞同：“登顶大道，绝非朝夕，但你这身体却是只争朝夕，本就不该再用剑。”</p>

这位星河殿医修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今日起，不可随意问剑出剑，更不可贸然动用神识，你的神魂本就不稳，更易受到此类道法影响，会很危险。”</p>

萧崇琰无力起身，半靠在顾璟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以眼神询问：“所以？”</p>

顾璟理所当然道：“我来。”</p>

紫衣负伞的少年俯身弯腰，将萧崇琰安稳置于榻上，不紧不慢自方寸物内取出一只药盘，其上躺着两颗蜜饯，蜜饯一旁是碗汤药。</p>

他又取出一朵青紫灵火与一红泥小炉，熟练将汤药温上，然后才抱起一旁长琴，神色平静地望向院中。</p>

看着眼前明明仍是黄昏，在自己眼中却已是一片黑云蔽日的小院，顾璟面色不变，只是侧身细细叮嘱：“你留在屋内，不要受风，记得吃药。”</p>

“我先去杀了这个织梦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