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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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黛绮丝救夫心切, 但也不会一听到范遥有解药就丧失一贯的城府冷静。相反，越是这种关键时候，她就越是谨慎理智, 越是不敢轻易相信范遥的话。</p>

“范遥, 除非你先把解药交出来, 否则的话, 我不会和你联手伤害胡先生一家人的。”</p>

范遥沉声道：“如果我救了韩千叶，之后你反悔了怎么办？黛绮丝，我如今正在做的事十分重要, 事关明教存亡，你深受阳教主大恩, 莫非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血毁于贼人之手吗？”</p>

“胡先生和胡夫人是我明教弟子, 我相信他们不会出卖你的。”</p>

“但是, 他妹妹胡青羊和武当俞莲舟可不是咱们这边的人。甚至，呵，六大门派和咱们明教可是结着仇的，今日若是放俞二侠离开此地, 后果不堪设想。”</p>

黛绮丝闻言, 立刻反复衡量起利弊来，她既想要范遥的解药，又想留下医仙胡青牛以防万一。</p>

——这样的话，就不能真的伤害胡家三人。</p>

“胡姑娘，”黛绮丝抬头望向裴湘, 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和善起来，“你看如今这形势，若我和范遥联手，你们四人今日都无法活着离开蝴蝶谷的, 可我又真的不想伤害胡家人。”</p>

裴湘若有所思。</p>

黛绮丝继续劝道：“我这里有个提议，希望胡姑娘能慎重考虑一下。”</p>

裴湘没问提议的内容，只是挑眉说道：</p>

“紫衫龙王，你真的相信范右使有解药？”</p>

这个问题让黛绮丝沉默了几息，随即便沉下脸来：</p>

“我不信范遥，但我信自己的功夫。他范遥若是不能给我丈夫解毒，那我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范遥重视什么？明教，明教，呵……”</p>

范遥有些不满地眯了眯眼，随即保证道：</p>

“黛绮丝，我确实有办法救韩千叶，你根本无需留下胡家人。”</p>

黛绮丝撇过头不看范遥，而是冷冷盯着裴湘道：</p>

“胡姑娘，我给你一个活命的选择，你今日若是立誓参拜明尊圣火，成为我明教弟子，我紫衫龙王就保你一家三口安康无恙，如何？”</p>

“要我加入明教？”裴湘诧异道，“如果这是活命的条件的话，那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俞二哥呢？他是武当弟子，是名满天下的正道大侠，绝对不会为了活命就投身明教的。”</p>

“胡姑娘说笑了，即便俞二侠现在愿意成为明教弟子，我也是不敢信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姑娘若是想要保全自己和兄嫂的性命，那就该亲自动手杀了俞莲舟，用他的项上人头作为姑娘加入明教的投名状。”</p>

一旁的范遥本来是不赞同黛绮丝的做法的，他总认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但是，黛绮丝此刻提出让裴湘亲手杀死俞莲舟的条件，又惹得范遥心生动摇。</p>

说实话，他也舍不得让胡青牛夫妇就这么死了。</p>

近年来，明教高层争权夺利、各自为政，早就已经乱作一团，明教的势力日渐颓然，同当日阳教主在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p>

像胡青牛、王难姑这样的人才实属难得，按理说是该备受保护的。所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范遥也不想让明教损失两员大将。</p>

若是依照黛绮丝所言，让胡家人亲手杀了武当俞莲舟，那么，这三人就再也不能背叛明教了。否则的话，他们将面临正邪两道的追杀，从此永无宁日。</p>

裴湘笑望着俞莲舟，柔声问道：</p>

“俞二哥，他们想让我用你的人头当投名状呢，你害不害怕？”</p>

俞莲舟一哂，朝着裴湘走近了一步，把她保护在身侧，同时也把后背要害交托给了裴湘，态度坦然毫不设防。</p>

见此，范遥、黛绮丝二人均是一怔，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样惊讶不已，似乎没有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如此亲近密切。</p>

裴湘故作遗憾地摇头道：</p>

“看来，咱们谈不拢了。紫衫龙王，我也有个提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p>

“胡姑娘请讲。”</p>

“咱们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为了银叶先生解毒。那不如就去屋子里面问一问银叶先生，他到底是愿意让范右使解毒，还是愿意让我哥解毒？紫衫龙王，你们夫妻情深，你当知道银叶先生的性情脾气的，你觉得他会怎么选？”</p>

韩千叶会怎么选？</p>

黛绮丝抿了抿唇，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p>

当初韩千叶敢只身一人上光明顶找阳顶天报仇，就已经表明了他性格中的刚烈与坚持，所以，他肯定不会愿意向下毒者范遥妥协的。</p>

范遥皱了皱眉头，心说这胡青牛的妹妹倒是有一副机敏心肠，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抓住了黛绮丝的软肋。</p>

——此女若是不能一心一意效忠明教，当是一大祸患。</p>

他之前一直疑惑老友杨逍是如何落到那般下场的，此时顿时心生明悟。</p>

——这江湖上，越是聪明漂亮的女人，就越危险。</p>

“黛绮丝，你当真要和我生死相搏吗？韩千叶确实有一身的硬骨头，但你就甘愿看着他毒发身亡吗？他此时应该是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何事吧？只要咱们把这四人都杀了，秘密就永远都是秘密，不论是你的还是我的，全都泄露不了。”</p>

裴湘却摇头叹道：</p>

“范右使大概从来没有经历过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感觉。所以，你不知道对于一对有情人来说，有些秘密比毒药还可怕。有时候人活着，却终日饱尝愧疚恐惧之苦，甚至一着不慎，还要承受爱人失望的眼神和沉默的责备，那样的未来，不如不要。”</p>

这话再次触动了黛绮丝，她也是女中豪杰，该做取舍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因而，她沉沉望向范遥，语气坚定：</p>

“范遥，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你若是愿意干干脆脆地给出解药，我们在场五人就可以答应你，永远不泄露你的秘密。你若是不愿意留下解药，那我也不强求。但是你得知道，一旦你不能将我们五人一起灭口，你的秘密就肯定保不住了。”</p>

范遥神色晦暗，假如不与黛绮丝联手合作的话，他今天确实不能把知道秘密的五人一网打尽。但如果就此离开，未来的风险就太大了，还会因此结下黛绮丝这个仇人。</p>

场面再次僵持下来，这次的短暂平静给了范遥更多的思考时间，他终于从身份暴露的焦躁情绪中彻底挣脱了出来，开始冷静地重新审视整件事情。</p>

胡青牛夫妇给裴湘使了个眼色，无声询问接下里该如何应对？</p>

裴湘安抚一笑，镇定自若。她朝着胡青牛和王难姑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接着指了指谷外的方向，还比划了一个数字“六”的手势。</p>

之后，她又指了指身旁的俞莲舟，并认真地点了点头。</p>

范遥自然注意到这几人的互动，他开始忍不住琢磨裴湘那几个动作的含义。</p>

但想着想着，他又猛然意识到，这胡青牛夫妇从始至终都很镇定，并没有命悬一线的恐惧或者愤怒，仿佛他和黛绮丝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一般……</p>

——这怎么可能？他们已经见识过我的武功实力，此刻应该清楚，如果我一定要杀人灭口的话，他们是注定逃不开的。</p>

他垂眸思索，忽然心生更多疑惑。如今这样的僵持局面，可以说是因他身份暴露而起的。那么，促成这一切的裴湘在开口叫破他的真实身份之前，真的没有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吗？</p>

——明明……她可以暗中行事的，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不好吗？为何要把一切都挑明了？</p>

范遥心中悚然一惊，他越想不明白裴湘的用意，就越觉得前方有一个大阴谋在等着他。</p>

——再有就是，她是如何得知我的秘密的呢？或者说，我是什么时候暴露的？除了胡青羊以外，还有没有更多的人知道？</p>

越是深思，范遥就越觉得浑身冰凉。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六”的手势，再看看波澜不惊的俞莲舟，就仿佛看到了一个针对他、针对明教的更大陷阱。</p>

——武当俞二……是不是说，六大门派都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p>

——蒙古朝廷、明教、六大门派，还有那个心思叵测的成昆，这池水越来越浑了。</p>

——那四人的态度太过镇定了，他们必然有保命的依仗……莫非，这蝴蝶谷内外已经有高手埋伏，随时准备出手救援？</p>

想到这里，范遥几乎已经没有心力去计较身份泄露之事了。</p>

在他看来，既然匆忙赶来的裴湘知道了他的秘密，并一口道破，就说明这已经不是真正的秘密了。就像裴湘之前所说的那样，既然她和俞莲舟敢过来阻拦并救人，肯定要留有后手的。</p>

几乎是片刻之间，范遥就已经做好了放弃苦头陀身份的准备。他一向胆量过人也狠得下心，即便曾经为了“苦头陀”付出了很多，一旦发现事情有变，就立刻当机立断做出取舍。</p>

“黛绮丝，既然咱们谈不拢，那就这样吧，咱们后会有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