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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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的雕花大床, 江南的刺绣锦帐，西域的轻柔绒毯，碧润的美玉仙枕, 这一切精美豪奢之物, 都比不过拥被坐起的绝色女子。</p>

女子裸着肩头, 乌发倾泻而下, 散落在白玉一样的肌肤上，黑与白，本是极为素雅的搭配, 但是此时却显得尤为的旖旎风流。</p>

一阵沉闷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晨间的静谧美好。</p>

裴湘捂着嘴, 皱着眉头。她忍耐着, 等待胸口火烧般的疼痛慢慢平息。</p>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三天。</p>

原身练功时出了差错, 气血逆涌，内力失控，在无息无声中没了性命。直到裴湘到来，这具身体才重新睁开双眼。</p>

裴湘醒来后, 这具身体里的各种损伤就慢慢恢复了。但是, 原身体内那些横冲直撞的内力却没有被安抚理顺，依旧如同慢刀子一样，一点点地砍磨着经脉五脏。</p>

待到喉咙间的痒意减弱，裴湘便慢慢挪下床铺，赤着脚踩在松软的长绒地毯上。她拎起椅背上薄薄的轻柔丝袍, 随手披在身上，而后才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p>

是的，是一杯酒, 一杯殷红似血的葡萄酒。</p>

裴湘浅浅地抿了一口，蹙着眉头咽下去。</p>

这间屋子里，衣衫只有轻薄的丝袍，饮品只有芳香的美酒，一天一餐，午后才会有人送来。</p>

送饭的人不会靠近原身的房间，只是把食盒和酒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就立刻离开，丝毫不敢停留。</p>

这是原身的生活习惯，多年如一日，除了生病。</p>

人都要生病，原身作为西方魔教三十六堂堂主之一，当然也会生病。在生病时，她会穿暖和厚实的衣服，会喝香甜清淡的米粥，会让人服侍她吃药，还会让歌伎伶人给她解闷儿。</p>

总之，原身若是生病了，绝对不会像裴湘此时这么可怜，一边咳嗽一边喝酒解渴。</p>

裴湘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又有绝佳的演技，按理说，她是不怕院子外的那些弟子和同门看出不同的。她大可以找人来照顾她，安心地养病，还能顺手处理一些堂内的事务。</p>

但是现在，她连一杯白水都不敢索要，一件暖和的衣服都不敢取用，就是咳嗽，她也只敢在门窗紧闭的室内，还得拼命压低声音。</p>

裴湘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生病了，受伤了，曾经走火入魔损伤了五脏经脉。</p>

这是为什么？</p>

裴湘心里苦笑，她在竹榻上盘膝而坐，开始调息体内暴烈狂躁的浑厚内劲。</p>

原身之所以会走火入魔，是因为她偷看了一本无名的剑谱，剑谱总纲精妙高深，招式诡奇孤勇，只要是习武的人读了，肯定就忘不了，舍不下，忍不住。</p>

忍不住，就会练习，可那些剑招和剑意不是那么好参透的，甚至带着一股魔性。</p>

但凡资质不够的人练习了无名剑谱上的招式，只要一日不参透，那些迷惑不解的地方就会困扰这习剑之人，让其心绪不宁，躁动不安，甚至生出幻想妄念。</p>

原身就是陷入了这种困境当中。她在修炼内力的时候，脑中仍忍不住回想那些参不透学不会的剑招剑意。</p>

不知不觉中，就让经脉里的内力运行错了路线，但她依旧恍恍惚惚，深陷在即将成功的幻想里，一错再错，最终走火入魔丢掉了性命。</p>

原身知道这本无名剑谱危险吗？她当然知道。</p>

当初，教主玉罗刹麾下三十六堂堂主同时接到命令，要在半年之内找到剑谱，并且亲自交到玉罗刹的手中。</p>

同这个命令一起传达下来的，还有教主的禁令和警告，就是找到剑谱之人不得详细浏览里面的内容，更不许修习招式，因为这本剑谱会让资质不够的人乱了心智，丢了性命。</p>

当然，即便三十六堂堂主里有那么一两个不怕危险的，也不被允许翻阅这本剑谱。因为玉罗刹向来霸道，他看重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有人胆敢冒犯他的威严，必将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p>

原身在剑道一途比较有天赋，也有些痴迷。在找到无名剑谱之后，只翻看了开头部分，便觉惊艳。</p>

惊艳过后，就是心心念念，至此难忘。</p>

她辗转反侧，举棋不定，前一刻畏惧玉罗刹的威名狠辣和教规森严，后一刻又告诉自己，朝闻道，夕死可矣。</p>

终于，她忍不住详细阅读了剑谱里面的内容。她不敢誊抄一份新的，就在护送剑谱去西方罗刹教总坛的途中，偷偷记下了里面的内容。</p>

然而，意外时时发生。</p>

原身把无名剑谱上交后，没有能够立刻离开总坛，而是被执法长老留了下来。</p>

因为就在她抵达罗刹教的前一天，三十六堂中的两名堂主被杀了，凶手未知。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分析，原身和其他几名堂主都有嫌疑。</p>

于是，原身就被困在了玉罗刹的眼皮子底下。</p>

教主玉罗刹威名赫赫，心狠手辣震慑四方，原身违背了他的命令，此时又不得不在总坛停留，心中难免忐忑恐惧。，她根本不敢在总坛的地盘上修炼剑谱，只想着早日脱身，返回自己的势力范围。</p>

她开始默默忍耐，静静等待。</p>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人越是不能做什么，就忍不住去关注这件不能做到事，更何况，有些东西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只要稍稍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琢磨它。</p>

越琢磨，原身就越觉得秘籍内容高深。</p>

如同蜜蜂发现了花海，如同铁器遇到了磁石，怎么能忍得住本能？于是，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p>

裴湘知道，执法长老一直让人监视着她居住的院落，她此时若是有一分的不妥，就会引起怀疑。</p>

原身固然没有杀害那两名堂主，但她却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p>

她违背了玉罗刹的命令，偷学秘籍。</p>

若是被发现了，她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原身走火入魔后，断气时的心情竟然是解脱。在她看来，就这样死了，也比被玉罗刹发现她的背叛强。</p>

因为那句“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从来不是空泛口号。</p>

此时，裴湘坐在竹榻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p>

她按照原身的记忆，缓慢而艰难地控制着内力的游走路线，但是，收效甚微。</p>

那些混乱的内力藏在身体中的各个角落里，完全不听指挥，也不愿意出现。可若是不管它们，重新修炼，它们就会忽然冒出来作怪，让本来已经修复好的经脉再次受创。</p>

裴湘用了三天的时间梳理调息混乱的内力，也只是勉强控制住了伤情，不让其继续恶化，但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p>

——得加快速度了，必须在软禁解除前，找到理顺内息的方式。</p>

晌午过后，小院的门被打开。</p>

榻上静坐的裴湘睁开眼，向窗外望去。</p>

送饭的小弟子照旧把食盒和酒壶放在石桌上，然后恭谨后退，朝着裴湘的方向行了一个礼。</p>

这人行礼过后，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站在了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