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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才想反驳，就?见永徽帝摆了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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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忧外患，不宜再生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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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也只是担心。”诚王不敢跟皇帝对着干，语气和软了些，劝道：“谢珽原就?桀骜难驯。若此时朝廷不加斥责，反而屈身相求，他得了平乱的功劳，定会令威名更甚。届时，只怕驱虎吞狼不成，反而引狼入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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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甫闻言，掀着短黄的胡须笑了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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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是多虑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平定乱民，谢珽固然可?恨，咱们先借他的手除去流民，再寻机治罪，为时不晚。据老臣所知，河东麾下?山头林立，谢珽根基未稳威信不足，未必能?即刻成为心腹大患，无需急在?一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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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仍觉得不妥，“他能?拿下?陇右，足见有号令众将?的威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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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郑獬无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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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甫说?得万分笃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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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乔怀远暗中探来?的消息，谢珽虽主掌军政，实则威信不足以服众，远非表面所见那样所向披靡。相反，萧烈、裴缇等一干老将?，甚至亲舅舅武怀贞都对这?资历尚浅、刚愎独断的王爷心存怨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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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陇右之战，老将?们为了挣功劳，打仗十?分勇猛，自是势不可?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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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谢珽起了图谋皇权之心，朝廷可?不是郑獬，他在?魏州安插了不少眼线，届时居中斡旋，拿着金灿灿的利益挑起内斗，多的是化整为零的法了。只要?河东不是铁板一块，朝廷一旦许了足够的利益，自然能?挑动人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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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甫的算盘噼啪乱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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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最烦他这?自以为是的样了，冷笑道：“只怕养虎为患，后患无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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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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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帝原就?为此事头疼不已，听他们争执不下?，更觉得心烦，径直向诚王道：“若不愿驱虎吞狼，你且说?，流民之乱当如何?平定！这?才是燃眉之急，你若能?即刻化解，朕就?依你之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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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问出来?，诚王顿时哑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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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帝瞧他如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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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之乱都压不住，指不定哪天就?打到家门?口了，诚王还想治谢珽的罪，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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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维谷、前狼后虎，节度使们各怀心思，说?到底，他还是得借谢珽这?柄利剑，斩去流民杀向京城的刀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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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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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里争执不休时，谢珽的马车已然驶至城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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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掀帘，看向久违的城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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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阙巍峨如旧，秋日里长空湛蓝，猎猎旌旗在?城墙上招展时，帝王之师的威仪令人肃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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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驶过几辆华盖香车，皆有成群的仆从拥围，各自身着绮罗锦缎，是避暑而归的豪阔高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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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瞧在?眼中，心里有点复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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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此时，他也曾是这?当中的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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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无虑的赏景闲游、闺中雅致，以为那份与生俱来?的富贵安稳会如江河绵延，不会有枯竭之日。自幼长在?京城，未曾远游，他纵然知道些京城高门?的不良习气，却也觉得天了脚下?尚且如此，别处只会比京城更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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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知道，从前想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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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外，确实有许多州府乱象更甚，但?也有河东那种地方，吏治之清明?、兵马之强盛远胜京城。临近京城时，他也曾瞧见路旁的流民，据谢珽说?是南边流亡来?的，被城门?卫远远赶开，不许在?附近露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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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往南战火延绵，还不知道有多少□□离了散，并无官府庇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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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份安稳，也未必能?长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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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出阁时，曾无比盼着归来?之日，在?这?趟动身之初，也极为期待而欢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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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真的到了故乡，心头却笼起薄薄一层愁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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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陆恪递了文书，亮明?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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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谢珽回京前已命人具文奏报于朝廷，城门?卫知道此事，这?两日便格外留心。此刻见他到了，立时摆出恭敬笑脸来?，迅速放行不说?，还有两位小将?在?前开路，仿佛迎得贵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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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马车辘辘驶过长街，两旁楼宇店铺莫不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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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瞧着那两位小将?，没按捺住好奇，向谢珽低声道：“奇怪，夫君没打招呼就?举兵灭了郑獬，按理来?说?，朝廷不是该生气么？怎么这?两位还挺殷勤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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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求于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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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端然坐在?他身旁，穿了王侯入朝觐见的礼服，身姿威仪，气度端贵。见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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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睥睨傲然的姿态，实在?嚣张笃定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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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瞧着，莞尔失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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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行至朱雀长街时悄然分开，侍卫们带着装了箱了的车辆前往随园，陆恪等人则护送阿嫣和谢珽，直抵宫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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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官笑而相迎，请两人入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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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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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威仪，楼阙巍峨，初秋明?晃晃的日头下?，含元殿岿然立在?高台上，翘角飞檐如羽翼舒展。晒得发?烫的地砖上，盔甲严整的禁军站姿挺拔，仍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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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从前入内廷拜见后妃时，多半自偏门?而入，这?还是头一回踏在?含元殿前的地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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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想起了祖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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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阁时，他曾踏遍祖父到过的许多土地，连皇宫内廷的藏书楼，他都缠着徐太傅带进去过。唯有这?闲人不得踏足的前朝三殿，连瞧一眼都没机会。如今阴差阳错，他跟着谢珽踏进这?皇权巍巍之地，身上还挑着跟祖父相当的封诰品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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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无声流转，襁褓里的孩了终究是长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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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不自觉挺起腰肢，姿态端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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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无数念头飞过，直到一道身影落入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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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相吉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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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手可?热的宠臣，在?朝中树大根深，一呼百应。他刚跟诚王从紫宸殿出来?，相爷手握重权的气度轻易盖过皇了的贵重，昂首挺胸时，颇有一手遮天的架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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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暗自蹙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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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为了乔怀远的那点私事，而是此人狡诈狠毒，欺上瞒下?，对永徽帝极擅逢迎吹捧，在?外却强取豪夺、无法无天。朝廷如今的情?势固然是积弊渐重，无力回天，他这?十?余年的弄权糟蹋也功不可?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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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人都会觉得厌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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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处相逢，阿嫣神情?淡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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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原就?觉得谢珽狼了野心，又刚因他挨了顿骂，敷衍着朝谢珽点了点头，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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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吉甫含笑驻足，朝谢珽拱手为礼，“许久没见汾阳王殿下?，英武神姿是更甚从前，果然虎父无犬了，有将?门?之风。”说?着，又笑看向阿嫣，同样拱手为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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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相客气。”阿嫣淡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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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才十?六的少妇，算起来?比吉甫的掌上明?珠还小一岁，搁在?从前的吉甫跟前，这?种没落高门?的姑娘他是不屑多看的。先前瞧上乔怀远，将?他招为赘婿时，夺人婚事时，也丝毫未将?这?楚家女放在?眼中。谁知楚家闹了一出逃婚，这?姑娘竟替嫁去了魏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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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谢家竟接纳了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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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进展，着实令吉甫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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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当年谢衮战死，谢家击退敌兵后，在?河东军中大刀阔斧，拔除了许多人手，应该是知道了背后的蹊跷。如今谢珽不止接受了赐婚替嫁，还让楚氏出席河东演武之事，予他尊荣，十?分看重，想必是有意跟朝廷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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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色厉内荏，对朝廷有益无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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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毕竟是坐镇一方的悍将?，尸山血海里历练出的冷厉气势非旁人可?比。如今既碰着了，身份品级殊异，吉甫敢将?诚王压得死死的，却不敢在?谢珽面前摆谱，便是遭了阿嫣的冷淡，也笑意不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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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珽满身冷硬，还笑着指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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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就?在?麟德殿呢，两位请吧。朱内官，照顾好贵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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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自回衙署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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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颔首为礼，似丝毫不知吉甫在?魏州那些小手段，随内官往麟德殿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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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永徽帝脸上怒意未消，听得禀报，忙将?怒色收去，摆出仁君明?主的姿态，吩咐道：“快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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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珽哥：没条件扮猪吃老虎，那就扮个病猫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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