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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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知意就喜欢少年这一点，给他什么他都不会客套地推来让去。她特烦那种客套，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干脆。</p>

两人买了一大堆好吃的饭菜，特意捡了个偏僻的角落位置坐下。</p>

边吃饭，风知意边把她被秘密请来给首长治病的事，压低声音悄悄地跟少年说了，免得他担心。</p>

少年看她用词隐晦，礼貌地没有多打听对方身份以及什么病等信息，只关心，“那你有没有被为难？”</p>

风知意微微笑笑，“没有。”</p>

但当初刚来见到首长的时候，若是原主、或者她一个问题没答对，她现在不说身首异处，至少会没了自由。</p>

别看老首长对她和蔼可亲，他一个经历过炮火和血腥的老将军，会真的温和无害的吗？若她有半点威胁到国家利益，他对她出手绝对会毫不留情。</p>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让少年担心了。</p>

少年微蹙的眉宇舒展了些，“那你这边什么时候能结束？”</p>

“大概还要两个月吧。”说到这里，风知意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p>

少年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附近的几个城市我都到处找了找，来这里也是想碰运气。”</p>

风知意听得渐渐睁大了眼，“所以你就这么找了一个多月？！”</p>

少年没否认，有些不明显的赧然，“方法是不是有些笨？”</p>

风知意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是怎么开到那么多介绍信到处跑的？大队里会给你开介绍信？”</p>

他成分不好，又没正当理由，想想都不可能。</p>

“没有介绍信。”少年低头，然后抬眼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扒火车来的。”</p>

风知意顿时倒吸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到处跑，都是扒火车的！”</p>

少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说话。</p>

风知意一口气差点没喘出来背过去，“你疯了吗？！”</p>

他一个没人任何倚仗的凡人居然敢扒火车到处跑，“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被碾成肉饼？！你就不怕被抓住当成坏分子？！”</p>

少年无辜地眨了一下眼，“我本来就是坏分子。”</p>

“……所以你有恃无恐是吗？”风知意简直要被他气到噎，“难道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p>

少年老老实实地乖巧回答，“不是。”</p>

风知意顿时没脾气了，端起一旁的水猛地一灌了一大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p>

再说下去，她要被气得吃不下去了。</p>

这熊孩子，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熊又虎又莽！</p>

吃完饭，风知意首先带他找个房子短租下来。</p>

毕竟他没有介绍信，是没法住招待所的。</p>

她好歹在这里混了一个多月，房子很容易就找到了。是个带小院的小屋子，干净又清静，正好合适。</p>

不过至少一个月起租，风知意无所谓，她不缺这点租金。</p>

租好后，风知意跟他一块打扫，毕竟灰尘还是有一些。</p>

“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过两天我找找门路给你买火车票回去。”</p>

少年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我等你一块回去。”</p>

“那还要等两个多月呢！”风知意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地里的活儿不干了？不挣工分了？你这样冒冒然然地跑出来，有法子跟大队里交代吗？”</p>

“没事，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少年的声音轻轻，“而且，大队里不会有人过问我的去处，他们巴不得我不去上工跟他们抢活儿抢工分。”</p>

风知意擦桌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不紧不慢地扫着地，默了半晌，“那行吧，反正这屋子也租了一个月。”</p>

她看着点也好，这熊孩子太虎了！</p>

随即想了想，“那明天我带你去见见首长。”</p>

虽然她不需要首长这条金大腿，但这孩子可能需要，更何况在这个非常讲情面、靠关系的时局里。</p>

见面三分情，以后旁人若是知道他跟首长认识，在诸多事情上肯定也能方便顺利一些。</p>

少年有些讶异，停下动作，“你怎么跟他说？”</p>

“还能怎么说，”风知意倒没把这个多当回事，“就说你是以前认识的小伙伴，在这里偶然遇上了呗。反正大首长也不会那么闲，会特意去核实这种无关紧要的事。”</p>

毕竟，她是被秘密送来的。想必首长的病情不能为外人所知，自然不能说少年是特意寻她来的，以免首长那边多疑。</p>

少年想想这理由可行，“好。”</p>

两人合力搞完卫生，帮少年安顿下来后，见时间不早了，风知意就打算先回去。</p>

走之前，给少年买好晚饭回来，还给他好几百块钱和一大叠各种票。</p>

少年有些犹疑地不接，“这也太多了。”</p>

“拿着！”风知意塞在他手里，“出门在外，吃喝住行都要钱，多备点钱在身上有备无患。”</p>

她真的是被少年扒火车的行为给吓到了，太猛了这熊孩子。</p>

少年低头垂眼地看着塞在他手上的那一大叠钱和票，嘴角轻轻地微扬了一下，然后抬眼对风知意乖乖点头，“嗯。”</p>

“那你好好的，我先回去了。”风知意说着边往外走，还百般不放心地交代，“外面街上乱着，晚上没事不要出门瞎溜达。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就不好。想逛逛，我明天再来陪你一起。”</p>

说话间走到院子门口，风知意摆手让他回去，“别送了，你回屋整理去吧。”</p>

在这方面，少年一如既往地没听她话，执意把她送上了公交车才作罢。</p>

目送公交车开远后，少年乖巧柔软的神情慢慢消失，面无表情地转身慢慢地踱步回了住处。</p>

一踏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有一高一矮的两个青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说话。见他进来，两人赶紧起身迎上来，“头儿！”</p>

少年神色漠然地略略颔首，目不斜视地往屋里走。</p>

两人赶紧跟上，矮个子像是憋了憋，实在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头儿，没想你还会装可怜呢！把嫂子唬得一愣一愣的！”</p>

高个子一个冷冽，赶紧一巴掌呼在矮个子的后脑勺上，“瞎说什么呢？！头儿哪有装？你以为军中大佬的消息哪有那么好打听的？我们不是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才找到嫂子的消息？！头儿难道不是一个一个城市、一条街一条街地亲自找？”</p>

说完，眼带惧意地朝少年讨好地笑笑，“头儿，现在嫂子已经找到了，可还有什么事没？”</p>

少年这才收回目光，步伐沉稳地继续往里面走，“既然来了省城，就把下线发展起来。”</p>

“欸！”两人立马了然，“明白了！”</p>

——</p>

不知道他还带着小尾巴来的风知意回去时，正好赶上晚饭。</p>

想着她得跟老首长先报个备，毕竟少年要在这呆到跟她一块回去的话，老首长迟早会知道。她得先主动“坦白从宽”，才能抓住主动权，为少年争取到老首长这条金大腿。</p>

所以，晚饭桌上，她就隐隐如少女般欢喜而又矜持羞赧地跟老首长说，今天特别巧地碰上了以前认识的小伙伴。</p>

老首长果然笑呵呵地邀请少年来吃饭，还抱歉自己把她请来，忘了跟大队里打个招呼，这就让人打电话去说一声。</p>

风知意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首长，您是不是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p>

装模作样的首长这才露出老狐狸胜利般的笑容，意有所指，“那他不会破坏我们的约法三章吗？”</p>

“不会。”风知意很笃定，“他不知道我在这边干嘛，我只说我在亲戚家。”</p>

老首长顿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收，眉目一肃，“你这丫头又在跟我耍什么心眼？”</p>

风知意眼眸转转，她怎么觉得首长这声拉长的“哦”有些怪怪的？</p>

不过她也立马顺坡而下，像是被揭穿了用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就是想给他引荐引荐，毕竟他不像我，还有好长的人生呢。”</p>

老首长被她说得心一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又提这个做什么？我看你生死看透洒脱得很，竟东施效颦学人自哀自怨，画虎不成反类犬。”</p>

风知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想博取同情嘛！”</p>

老首长轻哼一声，搁下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汤，拿起口巾擦嘴，才起身朝她招呼，“走，陪我湖心岛走走，顺便给我说说你那个小伙伴。”</p>

风知意一听他愿意拉拔少年，立马搁下还没吃饱的碗，殷勤地跟着他去了。</p>

至于没吃饱，晚上再去空间吃好了。</p>

可等到夜深人静、她饿醒准备去空间找食时，突然捕捉到楼上书房里似乎有人声。</p>

自从她身体越来越好，她的六觉越来越敏锐了，估计是这身体跟她的精神力融合得比较好。</p>

只是，老首长一向睡得早，屋里的其他人也怕扰了老首长的休息，一般入夜之后整个小楼都安静得很，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说话？</p>

本想着是非礼勿听，风知意正要不理去空间，可却似乎有关于她的字眼入耳，想了想，还是凝神听去——</p>

“……你说什么？她竟是老风的孙女？”这是老首长的声音，“可老风的孙子孙女，他儿媳妇不管吗？沈家又没出事。”</p>

原来他才确认自己的身份啊！风知意撇撇嘴，那之前还高深莫测地装成早就知道的样子。</p>

啧，果然是老狐狸。</p>

接下来是他部下那个硬汉军官的声音，“不是沈家那女儿生的。风老将军的儿子风部长有过两段婚姻，第一次娶的是楚家那艳冠京城的小女儿，第二次娶的才是沈家独女。这个陈知青，就是第一任妻子楚家女儿生的。”</p>

老首长有些惊讶，“风家小子跟楚家女儿还有孩子？他们俩不是成婚不到一年就散了吗？听说孩子也拿掉了。”</p>

当时那事在京城闹得轰轰烈烈，就是他这个不听闲话八卦的老头子都听了几耳朵。</p>

硬汉军官就大致解释了一下原主的秘密存在，“是，当初是引产准备不要那孩子的。但那小孩命大，都还没长齐全呢都活了下来。好歹是条人命，当初风老将军就不忍心……”</p>

关于这个，风知意结合原主的记忆和书中的内容，大概也知道：因为父母的闹崩，原主像垃圾一样被扔出来之后，母亲迅速跟竹马结了婚，父亲不知是报复还是较劲，也迅速娶了一直爱慕他的沈家独女。</p>

而各自成婚一年后，原主父母都分别生下了各自的孩子，各自家庭幸福美满。</p>

因此，原主就显得很多余，两边家庭都很不待见她，把她视为膈应家庭幸福的老鼠屎，让他们如鲠在喉。</p>

原主祖父没法，就只好把原主秘密养在外面，成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几乎不被外人所知，这才导致世人都以为当初那孩子是被拿掉了。</p>

硬汉军官说到最后，还解释了一下风知意现在为何成了知青，“……出事的时候，风老将军迅速安排好了她的去处，钱票都给足了十年的份。可谁知那个陈家是个不厚道的，吞了东西不说，还把她推出来替自家女儿下乡插队。”</p>

老首长听完，沉吟了一下，“就算风家暂时被审查了，可沈家现在不是如日中天吗？她怎么会沦落到下乡插队当知青？就算是继女，也不能不管吧？”</p>

硬汉军官默了默，“风老将军被关押审查之后，风部长也被下放到西北农场改造了，沈家女儿就迅速跟风部长离婚撇清了关系。”</p>

老首长：“……那她亲生母亲呢，也不管她吗？楚家家大势大，会在意多添一双筷子？怎么会忍心自家亲外孙女流落在外？”</p>

那个硬汉军官默了默，“她的母亲把她视为耻辱污点，十几年来都恨不得抹去她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管她？她不管，楚家又不缺少外孙女，怎么可能会多事？”</p>

说着，颇为世态炎凉地顿了顿，“再说，风家出事，以往交好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撇清关系，怎么可能还主动自找麻烦？”</p>

老首长默了良久，才一声轻叹，“小丫头也是命苦，摊上这样一对父母，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p>

“小丫头是可怜，可她似乎也不简单。”硬汉军官迟疑地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她好几次独自出门，都把我派去暗暗跟着她的人给甩开了，然后怎么找都找不着。”</p>

老首长听得倒是挺讶异，“我是该怀疑你的能力，还是该怀疑小丫头有问题？”</p>

硬汉军官顿时被噎了噎，因为他查出来的资料，那小丫头从小到大几乎与世隔绝地养在一处别院里，常年不是晕着就是病着，人生简单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p>

但是，若没问题的话，她为何能避开专业人士的跟踪？若有问题的话，他为何又查不出来？</p>

所以，不管那个小丫头有没有问题，好像都是他的能力有问题。</p>

老首长看他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不甚在意地笑笑，“不用担心，小丫头心性不错，又明是非、也懂道理，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就算有问题，也不会是原则上的大问题。”</p>

“可是……”硬汉军官纠结得眉宇都快打结了，总觉得能甩开专业侦察兵，这不是什么小问题。</p>

“行了！”老首长打断他，“可是什么可是？活在这世上，谁还没有一两个小秘密？只要不危害社会、不妨碍到别人就行。”</p>

“更何况，隔一天不让人跟着是我答应她的，她是故意甩给我看的。你擅自帮我出尔反尔、不信守诺言，被打脸了还好意思来告状？要我给你做主出头吗？”</p>

那个硬汉军官又被噎得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小丫头性格不像她长相那么乖巧无害。”</p>

“若是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而且一直生病着长大，你性格不会乖张些？”老首长反问，“小丫头如今能这么豁达洒脱，没有长歪、没有怨天尤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想随性自在些，就随她去吧，凡事她心里有数着呢！”</p>

虽然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这双看了一辈子形形色色人的眼睛，自然能看出她为人淡漠之中，透着一股大是大非的清正、大慈大悲的善良，哪怕她自诩不是个好人。</p>

“好吧。”硬汉军官迟疑地问，“那风老将军和风部长……”</p>

老首长想了想，“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这两人还能不能出来？还有小丫头能不能等到他们俩出来？”</p>

说到这里交代，“尽量让人打点照顾些老风那老家伙，就当是我对小丫头的一点心意。不必让她知道，以免徒增她烦忧。”</p>

“那风部长呢？”硬汉军官追着问。</p>

老首长一声很不待见地冷哼，“小丫头一身病弱还每天下地干活呢！他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去农场劳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照顾的？”</p>

硬汉军官立马明白老首长这是什么意思，“好的，我知道了。”</p>

随即又问，“那陈家该如何处置？”</p>

老首长一愣，“哪个陈家？”</p>

硬汉军官解释，“就是吞了小丫头财产，还推小丫头出来替代自己子女下乡插队当知青的那个。”</p>

老首长沉吟了一下，“这个你看着办，不用太过，只需帮小丫头讨回公道便可，不要让人看出痕迹。如今时局乱，别让人抓住可舆论的把柄。”</p>

“好，我明白的。”</p>

老首长想到什么又交代，“把小丫头落在陈家的户籍转过来，转到我名下吧，反正我也没孙女。以免她哪天在乡下呆不住了，可以直接接过来。”</p>

“好。”</p>

……</p>

风知意听到这里，心下复杂，没想到这老头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想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如笑面虎一般地可是对自己百般试探、句句致命呢！</p>

难道，是看她命不久矣的缘故？</p>

接下来听到他们聊一些军部的事情，风知意就没礼貌地没再听了，跑去空间找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