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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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第二个周末，特战队的战士们要去野外进行反恐训练。李瓒一大早就去了部队。训练任务中有一项是防爆排爆，林淼安负责战术教学指挥，李瓒是助教，自然任务艰巨。</p>

反恐训练在落雨山东北部山峦和长江交界处，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和滩涂区。</p>

李瓒和参训的战士们、及各项目教官、指导员一早就到达了训练场所。</p>

今天的任务是模拟缉拿武装毒贩并解救被困人质。</p>

特战队官兵们尚在集结，林淼安忽然说了句：“阿瓒，你跟他们一起参与行动。”</p>

李瓒愣了一下，他的任务是在场外，通过监控器检查士兵在训练中遇到炸.弹时排爆过程是否正确。</p>

他说：“我过会要给每个学员做记录。”</p>

“这事交给小王他们几个。”林淼安说，“我看一下你的反应和体能，看下次实战能不能带上你。哪怕是在后方，也得有身功夫。”</p>

李瓒没多想，跟其他士兵一起换好装备，集结完毕。</p>

教练员鸣枪示意作战开始。李瓒踏入训练区的一刻，心中油然而生一丝陌生的紧张感。快八个月了，他没再拿过枪，哪怕此刻手中握着的枪里边的子弹只是空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私下的训练是否还能让他胜任此刻的角色。但这种不安的情绪很快被另一种深埋于骨子里的熟悉和渴望取代。</p>

他终究是属于这块地方的。</p>

李瓒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今天的作战计划里。他在树林中隐藏潜伏，分析地势，搜索痕迹，和队友们配合良好，很快就从茂密的森林里找到了“毒贩”潜藏的线索。</p>

他翻山越岭，趟过滩涂，步步推进，一点一点接近“毒贩”老巢，并在推进途中成功发现几个隐藏哨点，举枪瞄准，利落地将盯梢的哨兵“击毙”。</p>

训练场所外的临时作战指挥部里，陈锋面对着数台监视器，格外注意着捕捉李瓒画面的那一台。</p>

他仍然是当初那个最优秀的军人。</p>

行进过半，有些士兵难免松懈。李瓒竟还细心地发现了埋藏的地雷，绕过之后还在地雷附近留下提醒同伴的标志。而那时，已有三四个学员因不小心踩到“地雷”而“失败献身”了。</p>

他精神高度集中，在山林里推进两个小时后，终于和另外几个同伴到达毒贩的老巢——一处废弃的山间仓库。</p>

几个士兵分工协作，组成两支小分队，一支潜伏靠近仓库正门，一支后门包抄。</p>

李瓒潜到正门口，跟队友打手势，准备先从窗户口扔烟雾.弹进去；可这时，后门的队友因不小心踢到铁皮，惊动了室内的“毒贩”。</p>

几个“毒贩”立刻拔枪，同时去抓人质。</p>

李瓒和队友对视一眼，一脚踹开正门，在掩护配合中瞄准射击。砰砰命中，两个“毒贩”当场倒地。毒贩们开枪回击，李瓒迅速闪去墙后躲避，他又冲队友做了个手势，队友开枪掩护，李瓒绕进仓库，借着集装货架的掩护靠近左方角落人质。</p>

队友正要上去支援，耳机里收到指导员命令：“右方有人质，你们分散解救。”</p>

李瓒冲到“人质”跟前，蓦地顿了一下。</p>

人质被绑在架子上，身上绑着炸.弹。</p>

隔着货架，他的同伴们正和毒贩激烈交战着。</p>

“人质”哭着说：“走不了的，我不敢走。”</p>

李瓒没说话，沉默盯着那颗炸.弹，从裤侧口袋里抽出军刀，揭开炸.弹外壳。红黄蓝绿各色线路暴露了出来。</p>

他不经意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竭力稳定心绪，他按自己熟悉的方式整理着线路，寻找着第一步切断水银平衡器的电线。</p>

可……又来了。</p>

耳边渐渐传来轰鸣，呜呜嗡嗡，像悲戚的丧钟；</p>

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摒弃那些声音。他死盯着手中的电线，额头上已是汗珠如豆。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力量控制着，死死控制着，和那波声音抵抗着，咔擦剪掉一条线。</p>

水银平衡器被掐断了。</p>

监视器前，陈锋握紧拳头，一瞬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脑袋。</p>

炸.弹倒计时仍在流动。</p>

李瓒耳朵里的轰鸣已到了震人心魂的地步，人质在说什么，周围的队友们在喊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到。</p>

他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竭尽全力地集中精神。可他的手开始颤抖了，快速流动的倒计时让他前所未有的紧张，恐惧，甚至痛苦。</p>

他满头汗水，眼睛血红地分析着，辨认着，寻找着那些分明熟悉的线路。可哪怕使尽全力，他也无法再确定了。严重的耳鸣和过度的精神抵抗甚至让他眼睛开始花了。</p>

他还在顽抗着，挣扎着，时间不等他了，归于00：00：00。</p>

滋地一声，“炸.弹”喷出蓝色的烟雾，“爆炸”了。</p>

一瞬之间，李瓒脑子一片空白，耳鸣消失了，像是爆炸过后的空寂，茫然无一物。</p>

他精疲力尽，虚脱地坐到地上，瘫靠在墙边微仰着头，双眼空洞而失焦。</p>

仓库外不远处的山包上，林淼安放下望远镜，拿起通讯仪，对监视器前的陈锋说：“看到了吧？”</p>

“看到了。”陈锋说。</p>

林淼安道：“还是碰不了。”</p>

……</p>

回家路上，李瓒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着椅背望窗外的风景。已是盛春，街道两旁树叶翠绿，一串串梧桐树叶像手掌一样拍打着车窗。</p>

他一路出神，到站时差点儿错过下车。</p>

走进家属院，爬上楼梯，钥匙刚拧开家门，就闻到了鱼汤的香味。</p>

李瓒轻轻关上门，朝屋里看一眼，阳台上窗子开着，春风轻拂，新洗的床单挂在晾衣架上随风轻摆，床单上挂满了粉红的夕阳。</p>

餐桌上，摆着一盘新鲜的樱桃和橙子，还有凉拌的海带丝。</p>

厨房里，宋冉围着个围裙，正背对着他在煮鱼汤。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温柔地束在脑后。</p>

李瓒走上前去，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她正往平菇豆腐黄骨鱼汤里加葱花和切成圆环的小青椒，吓得抖了一下。</p>

他低头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温声问：“煮的什么？”</p>

“你的最爱。香不香？”</p>

“香。”他歪着脑袋，点点头。下巴蹭在她脖子上，她痒得缩了缩肩膀。</p>

锅里边，鱼汤澄黄清透，点缀着青色的葱花辣椒，卖相宜人。</p>

“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p>

“还好诶。我最近在整理资料。”</p>

“《浮世记》那本书？”</p>

“对啊。先慢慢培养感觉，然后再想想用哪种方式写。”宋冉说，又道，“还有军事频道那件事，我交稿两星期了，还没回复。感觉是不行了。也好，我还不想去帝城呢。”</p>

他认真听着，眼神却有些放空；隔了少许，</p>

慢慢道：“投稿的人多，肯定选得慢。我反而有种预感，会是你。”</p>

她轻轻笑了：“真的？”</p>

“真的。”</p>

她拿脸颊贴了贴他的侧脸。</p>

“你呢？”宋冉搅着鱼汤，问，“今天上课在做什么？”</p>

“学员考核。”</p>

“一天过得好吗？”</p>

“很好。”他微笑说，无意识歪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p>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p>

李瓒站直身子，松开宋冉，是一个来自美国的号码。</p>

李瓒走到客厅摁了接听，还没说话呢，那头来了风骚的一句：</p>

“HEY. MAN!. Do. you. ? ”是本杰明。</p>

李瓒脸上浮现了笑容，语气却平静：“你还好吗？”</p>

“恢复得很不错。”那次爆炸中，本杰明伤了眼睛，他和李瓒一样，一直深陷康复困扰。现在终于走出阴霾。</p>

本杰明叹息：“你知道狙击手的眼睛多重要吗？上帝保佑。终于全好了。你呢？”</p>

“还行。”李瓒说。</p>

两人聊着近况，说了没一会儿，本杰明问：“李，你还想去东国吗？”</p>

李瓒没答，反问：“你呢？”</p>

“恢复的这大半年，每天都想。”本杰明说，“我想用我的枪瞄准那些恐怖分子，亲手结束他们的性命。上帝知道，我每天都想，做梦都在想。”</p>

李瓒说：“我现在……情况复杂。”他用一个complicated解释了一切。</p>

本杰明没深问，说：“希望我们多保持联系。我还想重返战场。”</p>

“好。”</p>

正要挂电话，本杰明忽问了句：“对了，那天你拼了性命救的那位姑娘呢？她现在在哪儿？”</p>

李瓒看了一眼厨房里正炒青菜的宋冉，温声一笑，说：“She. is. my.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