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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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晚就剪好了视频，发送回国前先拿去给罗战检查。</p>

第二天一早她去驻地，特地绕过操场，一路低着头仿佛不愿意看到任何人。</p>

罗战看完视频挺满意的，没有需要修改和减掉的地方，除了处小细节：“这称谓是军官，不是警官。要说更细一点儿，是李上尉。”</p>

“不好意思。”宋冉赧然，没想到自己竟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p>

罗战毫不介意，看完最后一小段李瓒的采访，还开玩笑：“这段播出去，怕是有一堆小姑娘要来打听他。”</p>

半月前，宋冉的某期视频里有一位军官长得不错，播出后电视台收到不少电话。一时成为笑谈。</p>

此刻视频里的李瓒，端正英俊，亲近温和。台里电话怕是要打爆，但打爆也没用。宋冉想，人家有女朋友了。</p>

她很快将视频资料发回国内。没多久就收到主编回复，说内容非常好。</p>

这星期的固定任务完成，她有了几天的喘息空隙。</p>

一连三天，宋冉一次都没再去驻地，连驻地附近的街道都避开了。</p>

周末那天，她上了趟街，放松心情，也顺便为《东国浮世记》找素材。</p>

因是周末，街上行人不少。大小店铺都开了张，大巴扎里头堆满了布匹香料香粉手工艺品，色彩斑斓冲击着行人的视觉。</p>

宋冉在摊子边徘徊，发现物价比一月前翻了一番。商人们看见外国面孔纷纷热情招徕——现在的日用品本地人几乎买不起。</p>

然而宋冉是个贫穷的外国人，只能拍拍照片。小贩们也不介意，竟还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畅快大笑。</p>

宋冉出了巴扎，经过一处寺庙。庙宇里头不少人跪拜祷告，有人诵着经文。她听不懂，却也脱了鞋进去，托着腮坐在光滑的五彩石地板上，蹙眉思索。</p>

恢弘的大厅，布满壁画的柱子，虔心祈祷的平民……高高的穹顶外是破旧的居民楼宇。</p>

宋冉发现自己是一个旁观者，或许能体会到这一刻的肃穆和悲凉，却无法对他们平静生活下的枯等和绝望感同身受。</p>

又或者如萨辛所说，她和那些外国人一样，更像是体验者，体验他们的绝境，观察他们的苦难，怜悯并同情，然后回家继续快乐生活，仅此而已。</p>

石地板的凉意沁到她腿上，她起身离开。</p>

走出寺宇，刺眼的太阳照在她脸皮上，针扎一样。她用力搓搓脸颊，抬头看见前方一片灰败中出现一道蓝绿色的迷彩。</p>

几个巡逻的中国维和兵站在阴凉处喝水聊天，稍事休息。</p>

宋冉一眼就从人影中分辨出了李瓒的身影。</p>

他很放松地斜站着，显得腿愈发长了。手里拿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另一手把玩着瓶盖，轻轻抛起又接住。他注视着他的同伴，听他们讲话，听到有趣处，他笑起来，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p>

笑到半路，他无意往街上一回望，看见了宋冉。他稍稍一歪头看清楚了她，许是心情不错，他笑着挑了挑下巴向她打招呼，拇指捏着小瓶盖朝她挥了挥手。</p>

那么烈的阳光，那么压抑而沉闷的一座城，他的笑像是黑白世界里的唯一一抹色彩。</p>

宋冉毫无防备，一颗心像被什么温热而有力量的东西撞上了，撞得严严实实，逃也逃不掉。</p>

可她想逃，想装作没看见，想转身就走，但他们一群人都发现她了，纷纷招手：“宋记者！”</p>

宋冉只好微笑走过去。</p>

“宋记者，这么巧？”李瓒笑问。</p>

宋冉也笑，目光扫一遍所有人：“出来逛街。”</p>

“逛街背这么重的包？”李瓒指了下她背后。</p>

她抬头迎视他，抿唇：“怕万一需要嘛。……你们怎么在这儿？”</p>

“巡逻到这儿了。休息会儿。”士兵江林说，“宋记者，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啊，跑哪儿去了？”</p>

“有别的采访任务，……还有好多稿子要写。”</p>

“是吗？几天不见，都想你了。”江林开玩笑。</p>

宋冉被逗乐，扑哧笑：“胡说！”</p>

“真的。”年轻的士兵们都起了哄，“有空的话多来找我们玩儿啊。”</p>

李瓒在一旁慢慢喝着水，没讲话。</p>

聊了没几句，士兵集合拢来，要继续巡逻了。</p>

大家纷纷跟宋冉告别，李瓒落在最后边，经过她身边事，招呼了句：</p>

“走了。”</p>

他递给她一瓶没开封的水，宋冉条件反射地接住，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已擦身走过，又回头交代一句：“别往不熟悉的地方跑。”</p>

宋冉捧着水，“哦”了一声。</p>

她的确渴了，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下肚。</p>

回头看，李瓒还没走远。</p>

他拎着一只矿泉水瓶往寺庙方向走，一个讨饭的小孩儿迎面走过，仰着脑袋和他说了句什么。小家伙还不到他大腿高。</p>

李瓒停下，弯下腰问他要什么。</p>

小孩儿光着脚，头发一团鸡窝，衣着褴褛，伸着脏兮兮的小手，指了指他手里的水瓶。</p>

李瓒把水给了他，就走了。</p>

走开几步他回头看，小孩儿站在原地费劲地拧瓶盖。</p>

他又走回去，给他把瓶盖拧开。</p>

小孩儿两只小手捧着水瓶，仰着头咕噜咕噜喝水。</p>

宋冉从相机里抬起头，只看到李瓒远去的背影。</p>

她心里静悄悄的，转身就走；突然一个男子从她面前横冲而过，差点儿撞上。</p>

她吓一大跳，那男子却没道歉，反而回头狠厉地瞪她一眼，火速登上了路旁停靠的小轿车。</p>

宋冉被那眼神吓到，直觉不对。</p>

但车已朝寺庙那边开去。寺庙门口有很高的石阶梯，还有加罗城的东国巡逻兵。可……过了寺庙再往那头去，是大集市，全是人。</p>

宋冉怕自己太敏感了，但如果……</p>

她看着那辆车远去，情急之下，当街大喊：“李警官！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