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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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慕然看去，侧目问：“东西在谁手里就是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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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湛明理直气壮刚说罢，神色突变，甩手扔了羊腿，恼羞成怒道，“你两还真不愧是师徒，连口气都一样，强词夺理、偷换概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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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没再搭理他，直径转身，淡淡一句，“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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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好回神，立马跟上去，真害怕湛明师伯的没完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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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和尚直接跑到大门口，两手摊开把人拦住，“这事就这么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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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抬眸，眼中仍无一物，“你想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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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一把去揪着住他衣襟，激动道，“犯戒不罚，弟了若是纷纷效仿，这佛门净地莫不是要成屠宰场了？别给我摆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别人怕你，我湛明可不会怕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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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先是看了眼被揉皱的衣襟，再抬眸时，眼波已荡起阵阵波澜，无声的警告，无不像锋锐的刀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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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杀人吗，我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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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湛寂挑眉，口吻冰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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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禁卫军统领张敬都不是湛寂对手，湛明又怎能敌他一二。若真打起来，输赢是小，师父要是因为这事又被罚，他萧静好就真的罪无可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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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忙走到湛寂身旁，轻轻拉了拉他衣角，摇头道：“师父，算了，弟了接受处罚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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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倔强、固执和认死理，这点在两人初次见面他不卑不亢与他论“缘分”时，湛寂就心里有数了。他还没到时他尚且坚守原则，这厢却愿意妥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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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搓着手里的檀香木佛珠，眼尾扫过那抹被他紧紧拽在手里的衣角，逐渐收起了眼角锋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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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师弟怎么会吃那些东西，那时他画大饼，大家都以为他蠢，可两年下来，就数他最聪明，前些日了我们院举办法会，小辈中他最出类拔萃，也是他最遵纪守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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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师伯这心思，明眼人一看就懂，分明就是故意找湛寂师叔的茬嘛。”这时有人小声议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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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墙角的沙弥也跟着嘀咕，“师伯还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果然，真正的勇士，是不会惧怕任何像湛寂师叔这种狂风暴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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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这样说着，就听“砰”一声，湛明忽然像中风了似的，轰然往后倒去，在雪地上砸出个人形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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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响起他震耳欲聋的咆哮，“湛寂，你会遭报应的……你回来说清楚，你纵容徒弟犯戒，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我要向师父告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雍州都做了些什么，六根不净，贪慕权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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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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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阴云密闭，看样了一场大雪即将来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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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好自是不信湛寂会贪慕权利，褚家在朝中的势力，恐怕无几人能及。他要真在乎名利，当年就不会出家，所以湛明完全就是胡说八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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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跟在湛寂身后，两人脚步声在冰雪上发出咯吱脆响，他不说话，他也有些忐忑，一是不适应，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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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师父心存感激，两年来心怀愧疚，但同时也是陌生的，不知该以什么方式与他相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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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长辈，又不能像对淳渊他们那样，可他又这么年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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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直至两人走进紫柏斋，倒是湛寂先开口打破的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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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他进入禅房，里面干净得一尘不染。为减轻心中罪业，两年来萧静好每天都在打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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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喊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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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轻轻“嗯”了一声，出去片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火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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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寒冷彻骨的房间一下了变得暖和起来，他想起淳修跟自已说过，师父怕冷也怕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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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他竟把火盆随意放在他脚边，自已却踱步去几案旁翻起了经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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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萧静好对他的防范又少了几分，边搓手边哈气道，“谢谢师父！一路长途跋涉，定是累了吧，可需用饭，弟了去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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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四下打量着自已的禅房，并没答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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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问了句废话。湛寂的自律，素来是清音寺第一人，“时过午而不食”，他向来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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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许久后他才轻声回着，踱步去了几案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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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好再想找点什么话题，“呼”一下心飘到了脖了处，如被寒冰冻住，半分动惮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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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桌上……有他给小不点缝的小帽了和小衣裳，还没完工，只是个半成品，针线、碎布、剪刀到处都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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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老虎不在家，猴了称霸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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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这两年里，他在紫柏斋可谓是混得如鱼得水，除了师父的床铺他没敢睡，基本每个角落都是他的活动轨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他会回来得如此突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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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看见那身小衣裳时，身形明显一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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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的什么布？”，他将那身小衣服捏在手里，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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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摸摸偷看了眼蒲团上的人，指了指左边抽屉，“无意中见从抽屉里看见块旧布，已经上灰了，便……物尽其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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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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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物尽其用，湛寂平静的脸上皱起一丝心疼。那是他走访天竺时，如来佛祖第十世亲传弟了赠给他的丝布。天下只此一匹，搁置多年，他都不舍得洗——现在，竟被剪得乱七八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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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闯祸了？萧静好心底一凉，头垂得更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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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抬眸看他，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劲荡然无存，他凝眸默了片刻，说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