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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小舌头,轻轻追逐她的桃瓣。

“班班,别难过,你若哭,我也要哭了,我不能让爹娘担忧。”他低喃道,“别担心,小梦只是去一个有灯,有水,有花,有船,有桥的地方,那里不会再有病痛,我吹一口气,就到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生死有两重,她是万万重。

“你,你闲暇无事,想想小梦,想想我们的布老虎娃娃,好不好?”

她用力吻他双唇,难舍难分,只恨往日那般欺负他,没有对他更好,“好!我一定会!你上路也要想我!”

小夫妻做了郑重的告别。

般弱不睡觉,整夜盯着他看,这么好看的小夫君,日后就瞧不着了。

次日,一家人前厅用膳。

般弱拼命给小夫君夹菜,要让他做一个饱死鬼,小梦也不拒绝,慢吞吞地嚼着,尽管饱得有些犯恶心,他依然浅笑全收。

白红霜冷静道,“行了,梦生还没死呢,都要被你撑死了。梦生前日跟我说,想要一块姻缘石做陪葬品,你是他妻,可愿意亲自为他诚心寻来?”

般弱愣了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那月老庙离得远,需得几日脚程……”

白梦生急了,抓住般弱,“那就别去了!你留下来陪我!我不要姻缘石了!”

为了不让他有一丝遗憾,般弱决定亲自出马,还卷走了一叠神行符,“你放心,我很快的,肯定能在七月十四前赶回来!我给你做寿面!”

“可是,可是……”

他急得泪眼。

“等我回来!”

般弱亲他双眼的丝帛,严肃地说,“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嗯。”

他紧紧扣住她指缝,细声哀求道,“那你,那你快些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若是寻不到,那就算了!”

“我答应你!我定陪你走最后一程!”

她扬鞭驾马,声息渐隐于尘土。

白梦生又回到了房间,抱着般弱绣得面目全非的将军小虎,躲进她常盖的被子里,熟悉的气息让他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觉睡得极沉。

他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她不但搬了一块殷红的姻缘石回来,还带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医。

老神医赛过活菩萨,把了脉,开了药,治好了他的死症,连眼睛也复明了,全家人都很欣喜。他跨过了十七岁的生死大关,身体日渐康健,爹娘也将一身的捉妖本领传授给他。

院子里长了柿子树,结了很多果,他们生了两个虎头虎脑的妖娃娃。

他带娃娃骑大马,放纸鸢。

天朗气清,妖娃娃穿着红肚兜,笑嘻嘻扑到年长的爹娘身上,还扭头问他。

“爹爹,杀人是不是要偿命的?”

美梦戛然而止。

它们张开利齿,啃咬爹娘的肚子。

“嗬——”

白梦生猛地惊醒,冷汗浸透背脊。

而院子里妖风阵阵,寒冷刮骨。

他听到一个怪异又尖锐的声音,“白红霜,张寒衣,你们化成这一方祭乐大阵,可真舍得将自己献祭给我?”

“当然。”

是娘的声音。

“八冥妖,昔年我夫妻俩杀了你老母七冥妖,它临死给我儿子种下冥怨根,今日便在此了结!你吃了我们夫妇,也当是为老母报仇,我们敢以天师张氏起誓,绝不会寻仇!但是,我们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必须要取走我儿子腹中的冥怨根,不得再对他出手,我要我儿长命百岁!”

“第二,你也不得对我城百姓报复!”

“我们张氏做事我们来当,别牵涉无辜!”

“嗬嗬!”

怪声冷笑。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天师张氏!”

张寒衣沉声道,“若你答应,我们便血契,你很快就可以报仇雪恨!”

“……允!”

怪声笑得刺耳,“我老母惨死你夫妻之手,我不能让你们太痛快死去,我要先吃你们的心,肠子一截截咬断……”

“不……爹!娘!”

白梦生惶急恐惧,跌跌撞撞要跑出去,但房门的朱砂符箓将他弹了回来。

血味更重。

他已经听不见爹娘的声音,只剩毛骨悚然的啃噬,夹杂着碎骨。

他浑身坠入寒渊。

他倏忽记起,两月前,冲喜前,爹娘同他说,他们已将所有田产铺租都转到了他名下,要他日后学着好好打理,再给他娶一房,他们要亲眼看他成婚,喝新妇的热茶。

他们连孙儿的小衣玩具都准备好了。

当时他以为他们只是遗憾,现在想来,细枝末节,全是破绽!

他一次次撞门,一次次被弹飞。

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与此同时,他腹中绞痛,好似有什么被生生抽了出去,紧接着便是淋漓大汗,像是死了一场,又活了过来。

白梦生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当蒙眼的丝帛滑落,睫毛混着稠汗,他眼睛涩痛,又隐约窥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看见了?

而在他不远处,放着刻字的木板,他小儿认字时,是爹亲手给他刻,而现在——

白梦生爬着过去,指尖颤抖。

尽管他已开眼,但本能的习惯让他摸着雕刻的字,借着手指的触感,一个个读出来。

“小梦吾儿,此生有你,爹娘不悔。然雏鸟高飞,父母子女,终要分别。望你成家立业,加餐添衣,六时吉祥,一世皆安,勿念。”

还有另一块木板,更加细致地叙述他们得遇高人,被收为徒弟,他们央求高人治好了他的病。为了回报恩情,他们就跟着高人走了。这是一件好事,让他不要太过惦念他们,好好跟他的小妖妻过日子,再生一窝活蹦乱跳的小茶花。

“骗子……”

他眼泪颗颗滴落,濡湿衣襟。

“我不要……不要这长命百岁……爹娘……我要你们回来……”

“回来……回来啊!!!”

七月十四。

荔城,昏时。

冥妖当道,全城被屠,无一活口。

不……

还是有的。

冥妖嗅着那一丝奇异的活人气息,几乎将这一座阴气沉沉的死城翻过来,竟在天师府的后院发现了阴界的痕迹。

“好你个张天师!还诓我!原来藏在眼皮子底下呢!”

冥妖大喜,足足炼了好些时辰。

阴界破开,障眼法消失不见,眼前这一幕却出乎了冥妖的意料。

庭院细竹微拂,槐花也一夜落雪,如同洁白瑰艳的梦境。荔城最后一个死人,穿着齐整的澄白寿衣,院子里等它来吃?

手里还攥着个布老虎?

古怪。

冥妖并未翻进院子,而是盘踞在墙头,居高临下俯视着白梦生。

那双黑濛濛的青瞳缓缓转动,眼尾泛着浓烈不祥的朱红。

与它对视。

冥妖竟觉一阵刺痛。

那年轻的寿衣郎君轻声道,“天有九重,地有九冥,你诞生于至深至阴之地,以噬魂吞魄为生。爹娘跟我说,你们生来妖异,可贯通阴阳,所以,他们当初在大寿山,并未杀死你,你只是从七冥妖转生成了八冥妖,每死一次,你就脱胎换骨一次。”

“你骗了我爹娘,也钻了空子,杀了满城百姓,是不是?”

冥妖狡猾,以八冥妖的名义起誓,谁能想到它的本体是死在混沌洪荒里的九墟幽冥?不管什么誓约,都对它无用,只是天师谨慎,让它先完成第一个条件才肯献祭。

九墟幽冥惊疑不定,“你,你是谁?”

难道这小子还是生而知之的天地圣人?或是投胎转世的佛陀神子?

寿衣郎君并不答它,惘然望着天边那一轮孤零零的月。

这便是人间吗?

小妖精嘴里的,总是热热闹闹的。

可他却觉得,真冷。

“他们答应我,今日要给我做寿面,庆我过生,可是,子时快过了,第二日要来了……我病好了,眼睛也好了,什么都能看得清了,可他们长什么样,我却再也无从知晓了。所以,生我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只会拖累他们,拖累全城无辜百姓。”

他血泪淹脸,却浑然不知。

“原来我竟是……天生灾祸。”

原来我本不该,存在这世间。

这是全家死绝,被刺激得疯了吧?

九墟幽冥念头转动,趁他病要他命,“没错,你是天生灾星,你就不该来这世间!要不是因为你,你爹娘怎么会献祭自己,也怪你们蠢,活该被我吃光!来吧,小子,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它张开了涎水四溅的血口。

“等等,再等等。”小梦痴痴望着墙头,“再等一刻,我的新妇便要归了,我想再看她一眼,再与爹娘团聚。我们要很久都见不着了,请让我最后等一等她。”

九墟幽冥也按兵不动,看他有何等手段。

线香燃尽,中夜已至。

“啊……”他失望得很,“时辰到了,她赶不上了。”

小梦摸着将军虎的大脑袋,细致地哄,“娃娃,你也想班班娘亲是不是?是爹爹不好,太笨,太蠢了,就这样,你还愿意跟爹爹在一起吗?”

他将耳朵贴着布老虎的胸口,倾听心声。

“……好!爹爹有娃娃,便什么都不怕了!”

少年郎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遮天蔽日的黑影覆盖下来,墨一般的粘稠浓郁,九墟幽冥悄无声息吞噬单薄人影。惨白的月光薄薄淋着少年郎君的眼,地上的人影被庞然大物疯狂啃咬,内脏逐渐吃空。

白梦生伸出半截苍白的手骨,钻进了布老虎塞满白絮的心口。

他两指从中拔出了一块碎裂的镜片,黑朱砂渗进了圣黄符里。

天师道有神诀,其名,生死同葬,禁锁天地!

他是天师后裔,不曾通幽驱魔,手上也未曾染过任何的鲜血,是纯圣至净之体,正好施展生死同葬。爹娘总不愿意他沾染妖魔诡道,然而作为张氏子,他生来便知阴阳,聆梵通,授云篆天书。

九墟幽冥骤感不安。

己身做容器,血肉做圣水?

这小子要跟它同归于尽?

“天师道第四代,张小梦,寿十七,大德七月十四,命绝亡域,祭我之神魂,号天下鬼魂之宗。”

话语平静,无波无澜。

白梦生将碎镜与血符生生嵌入自己的胸膛,指尖不断推进,鲜血淅淅沥沥地落下,寿衣成了一袭血衣。

九墟幽冥讥诮不已,“召天下鬼魂之宗?你个黄毛小儿,胆量不小,你当你是天子呢?”

“天子……”

白梦生两扇睫毛缓缓开阖,唇珠被殷血染得猩红。

“天子……”

他反复咀嚼着天子的字眼,有一股奇异的韵调。

某些念头渐渐清晰。

他双瞳空洞寂然,又簇起一束细小幽微的蓝焰,“好……我要当天子,我要审判你,将你,永生永世,镇压在我尸身之下,日日夜夜受刑,再也见不得任何天光。”

真是好天真的小子!

九墟幽冥闻言,不怒反笑。

“就你?天子?拿个破布老虎的家伙?小子,你先前还说新妇,是成亲了罢?等我消化了你,就做你的样子,与你那新妇好好快活,等她孕了幽冥子,我再奸杀了她们母女,送她们跟你们一家团聚!”

肆无忌惮的怪笑声回荡在白梦生的耳边。

死。死。死。

他要它生不如死,为众人偿命!

他更要拔了它舌头,再也辱不得班班!

天子。天子。天子。

若为阴间天子,能否执掌阴律,处罚神鬼,让死后众生有地可居,有冤可伸?

是不是如此,爹娘便能少受些往生之痛?

是不是如此,日后轮回他还能见到班班?

“好。”

白梦生静得像是一纸鲜红水墨,没有任何杀气。

但他却说。

“天子,我当。冥狱,我开。众生,我渡。你,死。”

九墟幽冥忽觉命运幽冷,“小子,你——”

霎时,天地昏暗,鬼神齐聚。

他起了第一誓。

“请,罗酆六天,入我六腑。”

“哗啦!”

六条锁链破土而出,涌动着潮湿的黑水,齐齐勒住了白梦生纤细的雪颈。

只见周回千里,鬼神宫室接连浮现。

六天守宫,应诺!

代价是他的命!

白梦生脖子被绞得血红,森然见骨,他痛苦地低喘,长睫毛溢出晶莹泪珠,直到某一瞬,他颊腮青白,僵立不动。

旋即,阴冷男声缓缓响起。

“第二誓,再请,五方鬼帝,驱我五脏。”

九墟幽冥瞧得分明,那已是一具男尸,他根本开不了口!

这声音哪来的?

它顿觉悚然。

又五条锁链爬出,绞住了男尸的手脚与腰身,后背的阴影更重了,男尸似承受不住,跪了下来,膝盖深深陷入泥里。

此时庭院渗出浓墨般的黑水,汹涌满过了尸体清瘦的脚后跟。

而那鬼神宫殿的穹顶,飘来一道道幽绿身影。

五方鬼帝,应诺!

他的七情六欲,同时化为飞灰。

而天子法身,同时显露!

九墟幽冥不再迟疑,转身就逃。

“现在想走,晚了呵。”

那一道柔和的气仿佛就在耳边流走,九墟幽冥惨叫一声,它被锁链紧紧扎入冥水。

那男尸垂着头,缠绕的锁链越来越多,地上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影子爬起来,它撕下九墟幽冥的暗影,一缕缕地吃进嘴里。

“啊……啊啊啊!饶命!饶命!!!”

“不够,远远不够,满城的命,你需要偿还十万八千年。”

鬼都天子的声音是那么轻,宛若落花飘絮,柔软至极。

“你太坏了,要用铁钳夹断你的舌头一千年,用利剪削断你的手指一千年,再用利刃从你后背穿入然后吊到铁树上一千年……”

九墟幽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被锁链拖入了地底,等待它的将是冥司不见天日的惩戒。

黑水没过了男尸的脖颈,紧接着淹了唇鼻。

记忆也如走马观花,片片凋落。

他快忘了她。

“小梦……白小梦……白梦生……”

“你又在偷睡了是不是?怎么也不叫我?”

“啊……天气很好,骨头都融掉了,白小梦,肩膀靠过来,我要你抱着我睡!”

是谁,是谁在唤他?

那张脸,被茫茫日光淹没,依稀瞧得唇肉鲜红,小齿洁白。

他已忘了自己。

“……小梦?谁?”

带着这一句模糊不清的低喃,轮回缓缓阖上了眼,梦里掠过一片桃红的裙角,又归于最深的寂静。

至此,北阴酆都,新帝出世,世有冥司九泉,统管代代轮回。

七月十五,般弱胸前挎着块姻缘石,后头还背着一个老神医,气喘吁吁跑到张府门前,“开门!开门!姑奶奶回来了,累死我了!”

“少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奴仆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少夫人,您回来晚了,昨夜少爷突发恶疾,老爷跟夫人,带着少爷去别处求医了!”

“啊?去哪了?”

“这,这,小的不知。”

般弱连忙跑到自己的房间,桌案放了一封未开的信,字迹端正清雅。

他写得流畅通俗,小孩都能看得懂。

“班班,我跟爹娘走了,此生不再回来,你不必再等。”

“我带走了你我的婚书,结发同心,半袋茶花种子,还有你做的虎大将军,这张府的一切都留给你。我还给你买下了奉仙山,整个山头都是你的,你可以随时闲居修炼。你常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若想,也可称一回大王,我的班班那定是威风凛凛。”

“抱歉,你要的休书,我几次写不出来,不怕你笑,我写一次哭一场,即便是纸上的恩义断绝,也觉痛心彻骨。你便当从未识得我,也从未嫁进张府,日后二嫁就没人为难你。”

“班班,我的长命锁,你带着走好不好,佩在你胸前,仿佛我还在你身侧。”

“班班,前路渺茫未知,我们都不要怕……其实是我怕,若能牵你一起走,那该有多好……”

“班班……班班……”

我的班班,你要福禄寿喜,千年万年,无忧无灾。

般弱看完之后,气咻咻地踹桌子腿。

说了一大堆儿,就是不说在哪儿!

她就迟了一天,全家把她抛下了!

“白小梦,就是个负心薄幸郎!”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肯定又娶美貌小妾了!说不定还娶到了十八房!

亏得她跋山涉水揪了个看病的老头回来她容易吗她!

“走就走!本妖也不稀罕!”

般弱越想越怒,一拳打碎姻缘石,又跑到了那姻缘小庙,捡了块小石头,击中最高处的姻缘牌。

姻缘牌从树冠坠落,般弱抓了过去,啪的一声掰成两半,丢进烧得正烈的香炉里。

转身就跑。

小沙弥正在姻缘树下打着瞌睡,冷不防被木牌砸中了脑袋,余光瞧见般弱怒气冲冲的身影,还以为是她的,“施主,你的姻缘牌掉下来了……”

“关我屁事!”

她脸色极臭回了一句。

小沙弥不敢触她霉头,打算自己挂上去,但他翻开一看,愣住了。

“她童言无忌,愿佛祖刮大风吹去,莫听她此刻姻缘。”

小沙弥:“?”

哪位香客开的玩笑?

很久之后,七月十四,鬼门大开,般弱入了酆都天子殿,见阎君身畔站了一道秀丽挺拔的清影。

怪俊的哪。

她笑嘻嘻凑上去,套近乎,“小哥,你有点面熟,咱们是不是认识的?”

小哥的眼尾细长秀美,绸缎般的墨发夹落在大氅间,手执一管辰砂。

他垂睫,声如碎冰。

“不曾。”

般弱不气馁,追问他,“那你叫什么呀?”

他微蹙眉心,见她不问到誓不罢休的样子,妥协般叹了口气。

“……崔珏。”

“啊,崔珏,好名字啊,我在奈何桥都听鬼说了,你外号崔府君是不是?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你很厉害呀!”

她鼻尖一点红润,占他便宜。

“那我以后,叫你夫君可好?”

“……”

“你不出声儿,就是答应了,夫君!”

崔珏冷着脸,捏了捏袖中的布老虎,竟有些不知所措。

娃娃,她怎么这么多话,怎么凑得这么近。

怎么……还有点香。

“咱们就认识了,以后你可得对我好点,夫君!”

她牵他袖子。

崔珏喉结微动,溢出轻不可闻的应允。

“……嗯。”

若他前世有个意中人,应当,是她这般青春天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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