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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修寺给他们讲入门常识的师兄说?过,“道心?需要于?心?无?悖,于?行不移”。
修士所奉的道心?,对其本人来说?必须是一套通则,能?解释世间万事万物、不断打磨,日趋圆融,什么时候道心?无?所惑了,就是大成了。而假如修行途中对道心?起了疑,那么修行多半就止步于?此。
虽然奚平也不明白,为?什么苏长老那样通透灵秀的人都说?自己没道心?,罗青石却能?筑基——他感觉罗温柔修的多半是“虐待道”。
“能?自己摸索出道心?的凤毛麟角,”太岁嗤笑道,“以?你玄隐内门为?例,绝大多数筑基修士的道心?都是照搬师长或者前辈大能?遗物的。万一赶上哪位当世大能?收亲传弟子,抢破头都还?来不及,哪轮得上你挑入哪一道?端睿老怪当时被他们周家一位
清净道的峰主挑去?做了亲传,清净道艰难,至今没有蝉蜕,她师父止步于?升灵中期,她如今却已是半步蝉蜕,心?性何其冰冷无?情。呵,你虽然什么都不懂,倒也会趋利避害。”
奚平默然不语,他发?现自己进退两难。
往前,他可能?会被无?情仙子当成邪祟的容器,一并除了。
往后,他也只?是多苟延残喘一阵,等着被夺舍。
他毕竟还?年?轻,离活够还?远。绝境之下,奚平只?想就地蹲下。
比如……他也可以?一直不开窍,熬到一年?后下山。
奋发?图强是难为?他,偷懒耍滑他还?不会吗?
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要是大邪祟一辈子赖在他身上不走,他……他估计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你且去?调息入定,实在静不下来就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早点睡,不要打听那老怪了,”太岁难得好声好气地说?道,“半步蝉蜕威压下,筑基高手都能?当场走火入魔,无?情道锋芒尤利,你再总想她,当心?自己心?智受损。”
奚平感觉到了,一想起大长公?主那双冰冷的眼睛,他就从骨头缝里冒凉气,遂听了劝。他拿起转生?木雕,凝神眉心?,本想看看大姑娘和小姑娘怎么样了,结果只?看见满目冥幡孝布。
他发?了会呆,憋闷得很,于?是在声声还?魂调里倒头睡了。
澄净堂因端睿大长公?主驾到,气氛严肃得不行,进出的管事大气也不敢出。
苏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总觉得呼出来的气冻出了白霜。
“别上茶了,她只?喝白水。”支修小声提点道,“让大伙散了,也不用弄那么紧张。”
苏准:“我们怕怠慢……”
“清净道到了她这般修为?,心?早不为?外?物动了,破口?大骂还?是盛赞奉承都是耳边风,怠不怠慢她都不挑理?,你们不如自在点。”支修摆摆手,抬腿走进澄净堂,“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围着她转。”
端睿大长公?主好像随时能?睁着眼入定,旁边人说?她什么,她眼皮也不抬。等支修把苏准等一干管
事打发?走,她才没开头没落款地开口?道:“那个接触过邪祟的弟子没有问题,身心?一体。”
支修道:“他那日要走的木雕是转生?木,那木头呢?”
端睿道:“没有铭文,没有血气。”
转生?木这种三等材,富贵人家里确实少见,但在南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老百姓使木料都是当地有什么用什么,拿转生?木打门框定家具做棺材板的都有,并不是木料本身有问题。
邪祟之间要想用它彼此联系,要么是在木头上刻录铭文,把木头做成仙器;要么是通过某些邪术,事先建立好联系,再以?精血为?媒互相传信。
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奚平手里的转生?木雕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那就好,”支修眉头仍没有打开,“这次是我办事不利……”
他话说?一半,抬头碰见大长公?主古井似的目光,就感觉自己是在跟树洞道歉,顿时说?不下去?了。于?是支修顿了顿,不再打官腔,就事论事道:“此事疑点颇多,我想请教师姐:就算那邪祟修出了元神,当时也该被照庭搅碎了,为?何还?能?兴风作浪?师姐以?为?,这背后是换了个人,还?是真如苏准所说?——他是邪神,能?借信徒身体复苏?”
端睿严谨地回道:“鬼神之事,莫须有,但我在人间虚度八百岁,不曾听说?。”
民间确实会把玄门修士称为?“仙人”“神仙”之类,一些神通广大的蝉蜕大能?甚至被老百姓封了神位,逢年?过节有香火供应——但那其实就是迷信。
别说?区区香火,就算把广韵宫都点了,烟也飘不到玄隐山去?。修士再强的灵感,也只?能?感应到跟自己有因果的人和事,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点个炮仗叫魂都能?“听见”的。
就连传说?中飞升上界的南圣,也是象征和寄托意义大于?其他,反正凭端睿大长公?主的年?纪,没见他老人家显过灵。
支修问:“但师姐,我师尊说?,星辰海这次异动的位置与上次一模一样?”
端睿道:“是。”
支修眉头皱得更紧:“师姐,这我就看
不懂了。”
“司命大长老托我转告,人间已清平数千年?,诸多历史不可考,但神魔大战的遗迹未必干净了,仍有不少未解之事藏于?秘境中。”端睿平和地说?道,“只?是若真是古神魔降世,星辰海早就海啸了,断然不可能?只?是起些微澜。”
支修将这话仔细琢磨了一遍:“师尊的意思是,那个‘顶着太岁星君’之名作祟的,可能?只?是个找到了什么上古遗迹的狂徒?”
端睿点点头,拿出一枚小令牌:“师门有命,此事了结前,你可随时下山,无?须再报备。”
“多谢。”支修将令牌接过去?,客气地朝大长公?主一拱手,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姐,要是方才你真查出那小弟子被元神附身了,怎么办?”
端睿不假思索道:“除魔。”
“那万一……人和魔不好分开呢?”
喋喋不休的奚平闭了嘴,不是入定就是睡着了,太岁耳根总算清净了。
半偶奚悦照例踩着比羽毛还?轻的脚步进来,将主人踢倒的靴子捡走,出去?清灰。
忽然,奚平的腿抽搐了一下,太岁感觉到他心?率无?端快了,应该是做了噩梦。
大邪祟不意外?——这小子不做噩梦才不正常。
人性软弱不堪,尤其是奚平这种废物,就算一时被大义感召,三天都没过去?,他不又敲起退堂鼓,不想用功了么?太岁知道,此人一时被自己唬住了,但指望这种人在危机四?伏的玄隐山跟他同进退,那是天真。
太岁敢肯定,只?要让这纨绔察觉到自己比那些玄隐的仙尊弱势,他能?屁股尿流地把自己卖了。
倒不是制不住他,只?是时时要提防他也麻烦得很,所以?星君也只?好……用了一点小手段。
奚平全身脏器——包括呼吸心?跳这些他自己的管不了的,都在太岁控制下——眼睛自然也不例外?。
傍晚走进丘字院大门,他就在奚平那双肉眼上做了一点小手脚。
半步蝉蜕的大能?本来就让人难以?直视,只?需在这小子眼睛上多渲染一点杀意,再操控他心?跳加速,汗毛
竖起,手脚冒点虚汗,他就会觉得自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太岁当时放心?把喉舌交还?奚平,一点也不怕坏事——他知道奚平不敢。
凡人的身和心?,从来都是一体的,就算他没能?成功夺舍,也不代?表他不能?控制这废物少爷的想法。
奚悦把掸干净灰尘的靴子送回来,又给主人拉好被子。
一低头,他看见奚平眉头紧锁,嘴角却挂起了诡异的笑容。半偶不由顿了顿,片刻后,他关窗熄灯,又悄悄退了出去?,蜷在了外?间的小榻上……抬手按住脖子上的驯龙锁。
驯龙锁上光芒一闪,里面传来主人的咆哮。
“他刚才还?拿爷的脸笑!你看见了是吧!罗大山都没挠着我脸,活活让这老王八羔子给爷笑破相了!”
奚悦一辈子没说?过话,就算此时不用嘴,他言语上的反应也稍慢,接不上茬。他只?好乖乖地听奚平骂骂咧咧,努力记一些词,希望下次能?附和。
奚平一见端睿大长公?主,无?端开始心?惊胆战,当时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虽说?他确实没见识过“一眼能?让筑基高手走火入魔的半步蝉蜕”有多可怕,但端睿师叔当时肯定是收着的——姚子明都没当场窜稀,她能?有多吓人?
所幸,他头天把血抹在了半偶的驯龙锁上,联系还?在。
于?是奚平当时不动声色地借着奚悦的眼,从另一个角度“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只?是不像支将军那么和蔼而已,根本就不是一身凶煞之气!
这邪祟不单能?让他说?话大舌头,还?要玩弄他喜怒哀乐!那岂不是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奚悦,”奚平缓了口?气,透过驯龙锁,悄悄问,“你敢不敢替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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