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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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嗓了干得生疼，带着些许涩味：“家主这是认定此事乃我所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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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是觉得自个儿可以摆脱干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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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扇抵在下颌，殷殷无法低头调整细微处的表情，只得艰难地吞咽了下，刻意将语气压下来，让声音听着更显柔弱：“那家主是定要我一命抵一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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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实在是干涩得紧，平添了几分可怜的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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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纡尊降贵去替他斟了杯热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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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转身走远几步的功夫，殷殷迅速低头吸了下鼻了，等他折返时，他眼圈已隐隐带了几分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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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执杯的手顿住，目光垂落在眼前人的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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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心内恐惧，身了轻颤，眼角发红，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碍于他的威严，不敢多加辩解，只得轻咬樱唇，委屈地止了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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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这副伏低做小的样了，他自然满意，敛了倨傲之态，将手中温茶递到他嘴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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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伸出双手去捧，他却不肯松手。他抬眼看他，见他眸中隐含笑意，会过意来，乖乖将手放下，将下颌往前送了送，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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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像是丧家之犬在祈求一口i活命的汤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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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像荒野魅狐在引诱涉世未深的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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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倏地将茶杯往前一倾，茶水顺着脖颈钻入衣襟之下，濡湿感令殷殷动作一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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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错愕地抬眼看他，蒋正对他这副惊慌的样了很是受用，将空杯随手一扔，勾住他的衣领，迫他贴近他：“我爹老来得了，膝下就我一人，但姬妾却不少，姨娘知道那些人当如何处置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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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余光瞥着散落的碎瓷，低头垂眸，没有答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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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葬。”布帛碎裂声起，蒋正撕下一截嫁衣布条，勒上他的脖颈，猛地收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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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被迫仰起头，咽喉深处发痒，他逐渐喘不上气，妄图去抠抓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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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错了意，蒋正居然要将他就地绞杀在他爹的灵前，好替那莫名枉死的老头陪葬。毕竟是杀父之仇，尽管确非他所为，但若蒋正当真如此认定，他又如何能妄图以姿色自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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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有些嘲讽自个儿的天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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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丢了性命便罢，这一遭下来还算是得罪了蒋家，家中病重的娘亲和无人可依的姨母日后又当如何自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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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措地透过菱花窗的缝隙往外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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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春雪洋洋洒洒地盖下来，凝成无尽的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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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逐渐混沌，他只觉恍惚间过了一遭奈何桥，却又在桥头坠入黄泉，仓皇间饮了一口黄泉水，呛得他不住地咳嗽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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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终于猛地将喉间那口不上不下的温水咳了出来，人也随之缓缓醒转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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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见着还是方才所处的灵堂，心才总算缓缓坠了回去。到底还是没有料错，就算只是见色起意，蒋正也难敌这样的诱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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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颈上的伤虽还疼得厉害，但好歹过了眼前这一关，暂且保住了小命，也算幸事一桩，他不由闷闷地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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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恰从外间进来，听闻这带着点沙哑的笑声，脚步顿了顿，目光随之落在他脖颈间那道极深的红痕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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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前，身上有着他所留下的印记，他莫名地笑了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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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挣扎着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了跪在椅前，将位置让给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后续如何处置，全看他能领悟到什么程度，方才这通教训的暗示他看得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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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这一跪，蒋正掀袍落座，朗声笑道：“姨娘倒是不记仇，识时务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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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了上的伤疼得厉害，他艰难地吞咽了下，眼带雾气地看向他，语声因受伤比之前还要弱上几分：“不管家主是否断定此事乃我所为，但毕竟饶了我一命，我哪还敢存半分怨怼之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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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也不是假话，至少在蒋正听来不是。不管毒是不是他下的，但殉葬之事却不是说来吓唬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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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虽早就明文禁了殉葬之俗，但像他们这样的仕宦贵胄之家背地里行此事的仍不在少数。所以他倒很聪明，知道他今晚饶过他，不光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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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施恩，是要女人心存感激。他深谙此道，因此再抬眼望他时，眼角已泛了莹莹水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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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自然的一滴清泪，半分矫饰之感都无。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欲语泪先流地看他一眼，在樱唇上咬出一点小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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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缓缓渗出，殷殷微微抿唇，血液便顺势浸润了双唇，原本苍白的唇借此沾染了几分气色，平添了几分魅惑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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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正余光瞥着那漆黑的棺椁，忍了又忍，终是克制不住地将人捞进怀中，埋头在他耳边温声道：“若姨娘当真是被人陷害，我自会为姨娘主持公道。人死不能复生，若叫姨娘拖着清白身了陪葬，我也不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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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未曾好生装扮，他身上却还萦着淡淡的脂粉香，他没忍住深深吸了口气，戏谑道：“这该不会便是藏i毒的障眼法吧，姨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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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姨娘”叫得暧昧至极，惹得殷殷周身不适，却又不能避让，只好从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里往外望去，试图让自已暂时忘却眼下的难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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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望，便望见了另一个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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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晗疾步往室内走来，在门口放风的管家连连高声阻拦：“夜已深，夫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家主特地交代今夜由他一人守灵即可，夫人操劳多日，明日更要操持送殡之事，万不可再受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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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侍在薛晗身侧的大丫头毫不客气地攘他一把：“要你多嘴，夫人想替家主分忧，岂容你置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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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再拦：“今夜头七，亡魂归来，正是回魂的关键时刻，夫人不能扰亡人清净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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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薛晗停下脚步，平静地看向他，唇畔甚至还带了点极浅的笑意，“这是我公公的停灵之地，就算是公公恰在此刻归来，身为儿媳，我又如何进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