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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茗看向三女神,面色平静地道。
“剪断宿命,带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沃德说道。
“不过,命运的线一旦断了,就再也连不上了。”
斯考尔德的声音略显遗憾。
维尔丹尼认真地道:“斩断宿命,意味着你和她们将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你们过往的羁绊,都将不复存在。”
穆茗释然了,伸出手抚摸着那道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线。
丝线的末端泛起黑色,连接着江岸芷。
她双眸紧闭着,像是和睡美人一样,陷入了沉睡。
“对不起,我还是……吻不到你。”
穆茗说着,拔出白露,义无反顾地将命运的丝线斩断。
江岸芷的身影在微光中幻灭,化作了泡沫。
他脸色黯然地看向另一端,木心蜷缩着身子,睡得很甜。
“哥哥,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哦……”
“哥哥,你是不是最喜欢心儿呀?”
“哥哥!哥哥!我好累啊,你背背我好不好?”
……
妹妹的声音在他耳畔不断回响,他觉得有些眼眶酸涩,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崩!”
随着一阵轻脆的嗡鸣声响起,银线断裂,木心的身体渐渐消散。
他喘了喘气,转过身。
紧接着与他命运相连的,是穆紫薰。
“姐姐,
能和你成为家人,三生有幸。”
“请你,一定要好好的。”
穆茗闭上眼,剑光一闪而过。
她的身影也逐渐消散,化作飘飞的光点。
穆茗伸出手,那些温暖的光点穿过他的衣衫,怎么也抓不住。
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
最后一道命运之线,连接着他和藜的胸口。
红得耀眼,如浸泡在鲜血之中。
“你连我们之间的羁绊也要斩断吗?”
藜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
“我不知道。”
“只剩下最后这一点时间了,再陪陪我吧。”
藜近乎是哀求地道。
“好。”
穆茗勉强笑了笑,轻轻点头。
神殿深处,沉重的黄金门开启了,那是命运之门。
一束明亮的光照在了他和藜的脸上。
那么温暖,那么耀眼。
“回到你原本的地方去吧,虚界的秩序就能恢复正常。”
命运三女神说完,便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走吧,我送你一程。”
穆茗挽着藜的手,挤出一丝力气,艰难地笑着。
藜没有说话,只是挽着他的手朝着命运之门走去。
走进这扇门之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殷红的花海。
“真好啊,我终于实现了你的心愿。”
穆茗如释重负地叹了叹气。
“我答应过你,要送你回家的。”
这个恶魔不太喜欢人类的世界,总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家。
现在,终于要回家了,她又有些舍不得。
穆茗的脚步越来越慢,落在了藜的身后。
“唱歌给我听吧。”
藜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好!”
过了两秒,回答她的是穆茗中气十足的声音。
好像是在告诉她“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曼珠沙华铺成的花海里,她一边走,一边听着耳畔温柔的歌。
他在身后对她说:“你只管向前走吧,不要停下。”
穆茗伸出手掌,掌心被染成红色
。胸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不停地往外渗血。
她继续走着,但脚步很慢,因为舍不得。
而且她知道,他的优雅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幽咽,止不住颤栗。
“不要回头看”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还有鲜血的味道。
她轻轻颤抖着,停下脚步。
“不要回头看,很丑”
他近乎是哀求着,喉咙里涌起鲜血,发出粘稠的声音。
她闭上眼,险些站不稳,终于还是攥紧了拳头继续往前走。
“这就对了……”
他叹了叹气,如释重负。
“继续往前走吧……你要一边走,一边记得我,记得世界,记得夕阳和风。”
穆茗说完,捂着胸口倒在了花海里。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不管多么难过,她都没有眼泪。
于是她疯了一般地跑回去,抱住了他,这具身体正在失去温度。
她轻轻地道:“我不回家了,我只要你,我只要跟着你,我们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我带你去一个没有悲伤,只有幸福的地方,那是你一直想去的。”
她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哭着,眼角流下猩红的血。
可是那具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再也没有了体温。
……
窗外风声呼啸,雪为夜蒙上了一层面纱。
木心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
“哥哥,还会回来吗?”
枕边的黄皮耗子,已经很旧了,仿佛踏入了暮年。
她抱紧了那个黄皮耗子公仔,怎么也无法入眠。
客厅里,穆紫薰独自坐在桌上,默默看着那个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
“零点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喃喃地道。
蜡烛的微光照拂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的零点,穆茗正式迎来了十七岁的生日。
思念化成了白鸽,越过了风雪与厚厚的云层。
在她看不到的
地方,穆茗的尸骸安静地躺在花海里,雪孤独地落下。
……
那个人已经走了很久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偶尔会有个这样的黄昏,窗外的阳光洒在床头的相框上,照片里人微笑着,灿若千阳。
江岸芷常常会待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是看着他送给她的花。
玻璃瓶中的勿忘我已经枯萎,浅蓝色的花瓣一点一点地凋落。
她轻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将手中厚厚的信件抛起。
写满了厚厚思念的一叠信,如绽开的蒲公英。
蒲公英的花瓣如雪片般飘落,铺满了房间。
“江岸芷喜欢穆茗。”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页的故事,都与他有关。
江岸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伸出手拨开了枕边的留声机,黑胶唱片里蔡琴的声音很有年代感。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
琴台站,芳草碧连天。
木心捧着白菊花,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走了。
她沿着废弃的铁轨走着,就像儿时沿着这条路寻找哥哥一样。
道路的终点,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哥哥。
她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一个人走,原来会如此漫长。
“哥哥他背着我,一定很累吧。”
绿萝拂过衣襟,细雨湿润了木心的脸颊,她如是想到。
走累了之后,她清理了下草地,躺在了上面。
好像那个一直保护她的人,就躺在她的身旁。
当她再睁开眼时,天空澄澈如琉璃。
一阵微风经过,曼陀罗华开始摇曳,荡起雪白的浪潮。
白衣的少年站在风中,奏响了口琴,阳光从天穹倾落,
唯美如画。
悠扬的琴声在这方天地回响,是未闻花名,木心最喜欢的曲子。
哥哥小时候会教她吹口琴,但她总是学不会。
“哥哥!”
木心小跑着,走到他面前。
穆茗放下口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开了。
“哥哥!”
木心追上去,想要抓紧他的手。
穆茗的身姿飘忽不定,往前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木心扑了个空,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上去。
“哥哥,你不要走。”
穆茗的步子很慢,却又很快,恍惚之间就拉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木心拼了命的奔跑,也追不上他。
“哥哥,你不要走!”
她竭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可不管她多么努力,她都无法触碰到他。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木心不停呼喊着,哭到脱力。
穆茗漫步在花海里,没有回头。
木心摔倒在了地上,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没能追上那一阵忽然掠过的风,没能抓住童年时飞走的纸风筝,也没能抓住哥哥的手。
“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人,汀兰姐姐走了,哥哥也走了。”
她蹲下身,抱着受伤的膝盖哭了起来。
穆茗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走到了她面前。
他蹲下身,把手放在妹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如果你想我了,就照一照镜子吧。”
“你长大后的样子,就是我的样子。”
木心抹了抹眼泪,幽咽地道:“为什么长大总要以失去为代价呢?”
穆茗没有回答她,只是温柔地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额头,然后消失在了花海里。
“哥哥,心儿长大了。”
木心从睡梦中醒来,捧着白菊花,孤身走完了剩下的路。
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木心没有再蓄过长发。
每当她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长大后的自己,总是会想起哥哥。
……
世界的交点,命运之门扉
藜抱着穆茗的身体,一步一步踏在神殿金色的阶梯上。
“以我现在的魔力储备,强行驱动秩序,释放出强化过的逆命之轮,也许可以改变因果。”
她喃喃地道,玫红色的眼眸露出一丝病态般的执着和疯狂。
她走到了秩序的中央,用彼岸轮回划破了手掌,将染血的手按在了指针的交点。
体内的魔力像发了疯一般逃离出去。
神殿在震颤,命运三女神出现在了附近。
她们编制的命运之网不停地破碎。
“你疯了吗?你竟然想改变整个虚界的时间轴!”
沃德尖锐地叫唤起来。
藜不管不顾,肌肤变得苍白,血色的魔力疯狂地涌出。
时间的齿轮停止了转动,然后逆时针开始旋转起来。
穆茗身上的血迹也在不停地减少,直到变成纯洁的白衣。
“哈哈,果然有效。”
她癫狂地大笑起来,澎湃的魔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血色的冲击波将命运三女神震飞,巨大的金色指针开始逆旋。
象征着十二命格的浮雕同时开始发光,但指针没有片刻停留。
因为即将出现在穆茗身上的命格,超脱于十二命格之外。
血色的光芒从藜的体内涌出,将穆茗的身体照亮。
殷红的血珠从穆茗身上的伤口处渗透出来,漂浮在空中,凝结成晶莹的玛瑙。
藜的掌心开始发热,血液滚烫得像是沸腾的熔浆。
她体内的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和那枚圆润的血珠融为了一体。
殷红的血珠焕发着妖异的赤光,将金色的神殿染成了血红。
“命格……改变了……”
藜喃喃地道。
修罗的血会产生共鸣,修罗遇见了另一个修罗,就注定在破灭中相拥。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凝滞,随着秩序指针的转动,时间的洪流违背了规则,不停地回溯。
命运的剧场,从此刻起,才真正地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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