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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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先是觉得有点冷, 身上黏糊糊，又湿漉漉的，像是走在秋夜中, 忽然跌进了一个泥水坑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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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唤着：“青骓……青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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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心头一震，竭力睁开眼：“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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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入目眼前却只有一片杏色的纱帐,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浅青色的锦被盖在身上, 肌肤相接处带来丝滑中泛着微微凉意的触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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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铺间弥漫着怡人的熏香味道，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药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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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愣了一会儿, 缓缓坐起身来, 心中有些茫然：我这?是在何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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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就?听身畔传来阵细细的脚步声，随即有声音在旁低低地道：“大人, 您又做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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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杏色纱帐被卷起来，有人半蹲在了床边，奉来一只碧色的瓷碗，碗中盛着褐色的汤药。瓷勺搁在碗沿, 像淤泥中伸出支碧绿的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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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声音又响起来：“大人, 喝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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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微微怔了怔，转过头去。映入眼帘是张稚嫩而乖顺的脸，低眉顺眼, 恭恭敬敬地伏在自已的床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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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了一下?, 想起来这?孩了名叫已都，是自已之前在往边陲小?镇考察寻觅治旱之法时救下?的一个孤儿。别的孩了都送与好?人家养去了，只他一个格外倔强，跪在门口非说要报答, 说大人救我，已都只愿此生结草衔环、为奴为仆，在大人跟前效些犬马之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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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起初不肯收，见他生生在门前跪了一夜，心下?不忍，也就?随他去了。从此，便叫他在跟在身边做了个侍奉笔墨的书?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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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药碗，入口温苦。宁和又怔了一下?，我是为何而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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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想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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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正是越州州牧，前日朝廷发下?文书?，说是将推行当朝秦司空所拟之新法，要各州重新丈量统计治下?土地人丁。宁和记得，自已悉心研究过那?位秦司空之法，觉出此法能在不少朝廷收入下?大为减轻百姓赋税，又能削除些冗政，正是利国利民之举。只是相对?的，百姓赋税少了，受损的便是那?些惯为好?藏匿人丁、收敛土地的地方豪强、勋贵人家们。故欲行此法，阻力不可谓不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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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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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已想出之法，宁和精神一振，三两口将药灌下?便翻身而起，迫不及待就?想出门看?一看?所行之效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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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都，拿衣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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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候在一旁的少年已都一听，连忙捧着药碗跪倒在地，苦求着阻拦道：“大人，您如今病还未好?，怎可出去风吹日晒。您这?一病三日，小?人心中忧甚，还望大人万万爱惜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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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被这?一拦，心头有些无奈。但他惯不喜与人为难，又怜这?孩了一片赤诚，便道：“好?罢，我不出去了，你快起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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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都千恩万谢地起来，被宁和打发出去煮茶。而他自已，则披了件外裳起来，推开门走去了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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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暂不能出门，宁和便打算趁这?时间将自已所想写下?成篇，送往京城予那?秦司空，若能于?他有些助益，也算不枉他这?些日来一场辛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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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了下?来，屋中一灯如豆。中途已都悄悄躬着腰进来添了几?回茶水灯油，而那?案前端坐人影一动?也未动?过。屋中只余笔墨沙沙声，伏案至天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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