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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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橘灯如豆，将满室昏黑中撑出一方光明天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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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苗不过寸长，光却极亮，盛在枚薄冰似的白瓷盅里，燃得无声无息。瓷盅外头罩着的琉璃灯球上结了层细细的霜，叫那四散出来的橘红火光有了种隔着轻纱般的朦胧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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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倚在榻边，着一件宽大绸白道袍，手持一卷书册，借着这灯火翻阅着。火光照在他的微垂的眉眼上，将那副秀雅轮廓拉长出了圈有些缱绻的影了。满头长发随意披散着，显出几分于平日极少见的随性不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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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看书时向来极认真，常忘却时间。一页接一页地往下翻着，直至一卷翻完，才怔了怔将书放下，起身绕着洞中漫步几圈，活动着有些僵直的筋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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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在那张他方才倚靠着的幽蓝石榻之旁，地上整整齐齐地堆着一摞足有半人高的书堆。里头有纸书，也有竹简、木牍，一卷卷一册册，数不胜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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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宁和独自一人待在这幽暗寒洞之中，起初几日每天只能醒来一二时辰，倒也不觉有多难挨。可后来慢慢的随着这时间的越来越长，就实在有些待不下去了。金煌真人自那日起便再没露过面，那叫做叔宝的小少年倒是来常来看望，却也不是时时都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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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宁和有回就与叔宝提了提，问能不能替他找些书来，不拘是何内容，总归能打发些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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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宝听了，第二日直接给他搬来了整整三大筐书。里头既有晦涩经书，大多读来艰深难懂，宁和需得反复诵读，才能勉强领会出几分；也有些详尽分了门类的，如什么河川录、药植录、山石志，剑谱、丹谱乃至菜谱舞谱等；以及各种游记、杂记之类，甚至还夹杂着好些话本闲谈，也不知都是这小少年从何处淘寻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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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所载，大多乃宁和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应材料手法也都非凡间之物，叫他简直如获至宝，每日沉迷其中手不释卷。不知不觉之间，一月之期便已过去大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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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漫步，宁和脑中思绪还沉浸书中所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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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所翻这本书名为《山川异兽录》，书中就记载了那日他在书院中所斩二妖之名。其中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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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恶兽篇之中，所载共三十有六种妖兽。其中大多以人为食，更兼病疫之祸，每至一处必将流毒四方。看得宁和眉间深锁，心中十分忧虑：妖兽身具异法、力大无穷，绝非常人所能敌。那日书院他虽侥幸将二兽击毙，可也亡二人伤无数，损失惨重。那若是别处呢？若是无他，还有旁人能止恶兽肆虐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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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立在门口陷入沉思，五指无意识地拢了拢袖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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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他渐渐已能觉出几分寒意，据叔宝说乃是五感复苏之兆，想来再过不久，就可离开这洞了。宁和虽向喜清净，却也不想像这样日日被关在一座漆黑狭小的洞穴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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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洞中一月过去，宁和如今心中只想再见见天日，再吃上些热乎饭菜。这一月以来，他统共只有刚醒那日用过一顿饭，此后再也未进水米。只因叔宝说，他现下身魂未合还无法克化，吃下去也只能积在腹中，反有害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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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神游着，不知不觉便走到洞口位置，抬头一看，不由叹了口气。稍顷又反思道：自已还是心不够静。昔者匡衡、江泌凿壁映月以读，又有翁了负薪、李密牧牛，而他如今手握明灯、身处内室之中，怎好如此浮躁不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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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罢，宁和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惭色，正要朝榻边走去，却忽听得闷响一声。随即，就见身后洞门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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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还当叔宝来了，正要招呼，定睛一看，却是多日不见的金煌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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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对方身着一件玄底道袍，头戴金冠，推门进来。面上阴云罩顶，走动间大步流星，见到拱手向自已行礼的宁和，神色才稍稍一缓，略略颔首，对他道：“近日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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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答道：“已能知些冷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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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煌真人道了句：“不错。”便走到桌边，叫他过来号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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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伸出手静待，就见金煌真人沉吟片刻，开口道：“明日你便可离洞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