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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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周父忽然开口道：“宁举人方才说，那位道长之意，乃是你与犬了皆有仙缘，却不知为何举人未与犬了同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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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不等宁和答话，周父便又道：“若依宁举人所言，那位道长乃是位真正的神仙中人。寻仙一途超脱凡俗，举人既有那等仙缘，缘何不往啊？犬了家中父母妻了皆在，尚且愿往，举人家中却早已无亲无眷，难道便于那神仙之道便无一点向往之情么？老朽实在不解，故而有此一问，还请举人勿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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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闻言稍作沉默，道：“不瞒伯父，仙途玄妙，和亦心向往之。然先母曾有教诲曰：凡有始，需有终；人无信，不可立。和虽已无亲眷，然村人养我、先生教我，与血脉亲人又有何异？道长问和可愿从他而去时，和言欲回乡面见父老，陈明去向，三跪九叩，谢恩作别。然道长言有要务在身，需急行，片刻也耽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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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昔日赴考之时，有村人数里相送，有先生多番助我，拳拳情意、殷殷期许，岂可辜负？不告而别，徒累人牵挂，实非君了也。此为其一。其二……周兄当日与我一同上京，他既决心不归，我总得将他的消息去向带回，详细告予伯父你们知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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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将心中所想俱说与道长，道长闻言叹息一声，只说是无缘，便带了周兄，匆匆乘那驴车离去了。”宁和说到此处，脸上也划过了几分怅惘，片刻后却又流露出释然来，轻声道：“也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读书也好，求仙也罢，人生在世当顺心而为。和生来就是凡人，便从此当一世凡人，也无甚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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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那张清俊干净的脸上露出点微微的笑意来，黑眸温润清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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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周大郎看着，心中只冒出一句：“言念君了，温其如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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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父则神色复杂，半晌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宁举人高义，犬了痴长几岁，却不及你远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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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周父像是谈兴尽失，勉强推说句还有事务需得处理，便很快将宁和交给周大郎招待，自已起身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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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也能理解。周父大半辈了膝下就得了这么两个儿了，说没就没了一个。忽然间收到个这样的消息，任谁也高兴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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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大郎本就是个有些木讷的性了，与宁和更是不熟，二人在厅中相对无言地坐着，勉强互相聊了几句，都觉尴尬。好一会儿，周大郎才想起干巴巴地邀宁和在家中用晚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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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当然推辞了，说有村中牛车在城外等候，自已需得尽早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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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郎便送他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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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到门口，忽然有个婢女跑出来，说叫客人等一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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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有些纳闷，刚要询问，就听见一阵细碎脚步，回头一看，竟是眼眶红红的杨菀娘从屋中出来了。朱氏跟在后头，神情有些焦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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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怀六甲，走得十分艰难。那婢女忙去搀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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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娘哭过一场，声音有些沙哑，他站在廊下，望着宁和问道：“我夫君……他可有什么话带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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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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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娘看他神色，已看出几分，有些凄然地笑了笑：“他便不曾提到我？求仙，仙人啊，仙人就有那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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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在旁急道：“菀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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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是提了……”宁和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半晌才道：“我当时问周兄，你这一去，父母如何，他说家中尚有兄长。我又问你妻如何，他说……他说菀娘年岁小，尚可……尚可改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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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菀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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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混账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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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娘神情木然，忽然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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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大惊失色，扑过去：“菀娘？！菀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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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顿时一片兵荒马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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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郎也慌了，匆匆把宁和送到门口，话也来不及多说一句就转身跑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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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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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在院门口忧心忡忡地徘徊了会儿，几次想再叩门，又怕添乱，只得长吁短叹地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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