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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都洗完澡了,阎肇要出门,走之前他问陈美兰要一张大团结。
男人把钱都给她了,现在手头想要点零花,这太正常了,她必须大方点,让他继续保持这个好习惯。
陈美兰怕他不好花,从自己包里要数一沓十元出来。
“要一百的。”阎肇说。
陈美兰于是给了?阎肇一张一百块,他从笔兜里掏出钢笔,在上面写了?一行什么字,这才收到了兜里:“你?们晚上?自己睡,不用管我,我大概明天一早回来。”
“爸爸是去喝洒吧?”招娣已经坐炕上?了?,小大人似的:“别喝醉呀,明天咱们还要买席梦思啦。”
阎肇很耐心的解释:“是去工作,早上我就回来了。”
新爸爸真好,大晚上?都要出去工作赚钱钱,招娣招招手:“小旺哥哥,爸爸不回来,咱们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爸,你?要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吓死我自己。”小旺贼生气,毕竟他妈也经常夜不归宿,说是去加班了,其实经常是在歌厅里跳舞,或者打麻将。
看爸爸换了件便装,他愈发觉得?爸爸是学坏了。
阎肇已经走了,陈美兰拿着新户口本,先?皱起了?眉头,而且有点生气,心里怨阎肇起名之?前不跟自己商量,闷了一会儿,问招娣:“新爸爸给你?取了?新名字,但我估计你?不会喜欢,要不要自己看看?”
小旺也被吸引了?,一把夺过了?户口本:“我看,我识字。”
“是啥?”招娣可紧张了?,看着小旺,但小旺看了?半天,只认识个男字,磕磕巴巴说不出来。
“胜男,阎胜男,招娣你觉得?怎么样,要觉得?这名字不行,妈妈给你?改一个?”
这个名字,陈美兰自己并不喜欢,因为上辈子她后来给招娣改了姓,招娣自己改的名字也叫这个,胜男,人如其名,这丫头在商场上胜过男儿,绝不服输。
但陈美兰不喜欢,招娣喜欢啊。
孩子哇的一声:“妈妈,这正是我想要的名字。”
躺倒在炕上?,招娣意犹未尽:“
我会胜过所有的男孩子,包括你们俩。”
“这样吧,妈再给你?取个小名儿吧,这大名难听,我不喜欢念它。”陈美兰尝试着又说:“妈给你?取个小名儿咱们天天叫。”
“叫圆圆。”小狼脱口而出。
招娣立刻说:“喜欢喜欢。”
陈美兰的萱萱和琪琪还在嘴里,就被几个孩子忽视了?。
“为什么要叫圆圆?”陈美兰问小狼。
小狼两只手掬上了?自己的脸:“因为姐姐的脸圆圆的,可爱。”
“圆圆小朋友,我要去睡觉啦,再见。”越是在热闹的地方就越落寞的小旺显然也喜欢这个名字,说完,溜下炕跑了?。
得?,以后招娣就成圆圆了?,人家自己改的,陈美兰也没办法。
她还是头一回看小旺和小狼的大名,在一个户口簿上?,但户主是她,小狼和小旺被注明着继子,她则是继母关系。
阎肇在这一点上做得?挺好,毕竟将来万一房子拆迁,继子继女是没有继承权的。
“阎王爷,这是谁呀,阎明琅,这个名字真好听。”捧着户口本,陈美兰故意大声说。
小旺连灯都没开,不过他害怕的时候总喜欢吃东西,给自己藏了个鸡腿和一瓶可乐,正准备用这俩样东西熬到明天。
就像周雪琴曾经带他出去跳舞,那些男人却故意把他关进又黑又暗的包厢里,只塞给他一颗泡泡糖,他就会用泡泡糖熬时间一样。
但听到阎王爷三个字,小旺不能忍了?,跳过来就说:“公安局写错啦,我才不叫阎王爷,我叫阎望奇。”
陈美兰一直脾气好,给这小家伙惯了个不怕她的毛病,刷一把拽上手腕:“你?也应该喊我叫妈,因为现在你在我家的户口本上。”
小家伙肯定不张嘴。
“不想叫就上?来睡觉。”陈美兰又说。
小旺乖乖上?了?炕,睡的远远的,双手交在胸前,一声不吭。
首都石化的债券还要至少半个月才能兑出来,手里只有800块,明天那张席梦思?到底要怎么买?
从隔壁搜出一块鸡腿,一小瓶可乐,把它放进冰箱,陈美兰听到门
外有一阵脚步声,还有隐隐的说话声:“前面正在查岗,咱们先?藏煤厂。”
现在的煤车都超载严重,而且因为销量大,必须频繁运输,煤车一超载就刹不住车,为了多拉几趟,司机们索性从来不刹车。
盐关村不在进城的大公路边还好,那些公路边的村子里,人活着全凭运气。
比如小孩子,跑到马上?捡个球,被卡车撞飞的不计其数。
尤其到了夜里,没有那辆车会减速,万一撞死了人,给人撞见了?赔钱。
要没人撞见,白死了?。
黄老师的儿子就是下了?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被卡车撞飞的,迄今为止凶手都没找到。
这种行为必须设岗查岗,严查那些煤老板,重罚才能让他们收敛。
但公安在查岗之?前会放风,煤厂的老板们就会通知超载卡车的司机们,锁了?车,事先?藏到附近的煤厂里,等公安走了再让他们开车。
阎西山的司机们,一旦有公安来查,就会藏在家对面的煤厂里。
这些人还是村里的一大害,来来去去的,顺走谁家点啥,大家都是自认倒霉。
陈美兰在门上多抵了两根木棒,这才敢回去睡觉。
此刻,阎肇在进城的第一个路口,站在一排大车前。
几个公安说说笑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说:“大晚上?的,领导们都去喝酒了?吧,让咱们在这儿查岗,给蚊子叮?”
“查啥呀,一听说查岗,那些卡车司机早跑了?。”
“还真逮到一个……你,司机吗,这车超载了,驾驶证,行驶证,那个单位的。”一公安照例问。
阎肇直接掏了一张大团结递过去:“能不能行个好?”
天太黑,这地儿没路灯,只有手电筒,对方看不清阎肇的脸,当然,也懒得?看清这帮大车司机,一把接过钱说:“行了?,走吧。”
“公安同志慢走。”阎肇沉声说。
对方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过两个小时你再走,一会儿说不定我们副所长和分局的领导还要在前面路口设岗查卡,绕着点儿。”
这是盐关派出所的民警,阎肇从档案上?熟知他
们所有人,但他们并不认识阎肇。
他这么说,就证明吕梁和阎斌等人不但没有亲自来设岗查卡,甚至今天晚上?都不在岗。
“谢谢。”阎肇依然说。
“一张百元大团结,这帮卡车司机真能赚,拿得出百元大钞。”另一个公安拿手电筒照着青砖色的大团结,一声惊呼。
“这算啥,咱们队好几个公安家里都有席梦思?,那不全是煤老板们送的,他们一晚上?赚个三五千随随便便。”
“走吧走吧,我一月工资才三百块,这种事儿听多了?生气,肝儿疼。”
“对了,领导们在哪儿喝酒?”
“那必须梦巴黎,大包厢。”
“走,咱也去梦巴黎,今天晚上?消费一把。”
“领导们肯定要嫖小姐,咱没得?小姐嫖,喝杯酒也行啊。”
俩人聊的时候可没发现,黑暗中两道?如寒光般的眸子,阎肇紧随其后,紧紧跟着他们。
伴着鸡鸣狗叫声醒来,女儿已经不在炕上?了?,陈美兰才睁开眼睛,闺女满嘴牙膏香气:“妈妈,我已经找秦老师请好假了?,我还告诉宁宁,我们家也要有一张席梦了?。”
孩子们急的等不到吃完早饭,而阎肇,直到快十点了才回来。
倒两趟公交车,直奔百货商场。
还差两双黑丝袜,否则,今天陈美兰绝对买不到席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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