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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如山,他立刻敬礼:“好的首长!”跑步前进,他走了。
今天开学第一天,陈美兰给小狼转了学校,一学期多三十块,把他转到了东方集团的幼儿园,但她还得去趟原来的幼儿园。
去堵王雨涵。
小熊孩子,她非堵着不可。
可这回更加叫她闷气,因为在新的学期王雨涵也转学了,这学期没来上学。
这就等于,曾经欺负过小狼的那个孩子,在这个人口将近200万的大城市里,如大海里一根针,除非扒着人找,或者恰巧偶遇,否则她就找不到人了。
本来陈美兰就挺闷气,回到村口,又碰上阎西山,正在跟阎三爷聊天。
阎三爷在拿拐杖捣阎西山:“瞧你这蜈蚣腿,蚂蚁腰,就不知道把自己吃胖点。”
阎西山给他捣的哎哎直叫,不停的解释:“医生说我肝不好,这不我已经戒了酒了,您老就放心吧,我马上就能把自己养胖起来。”
远远看见陈美兰,他先尽情欣赏了一下她的白西装,呢子外套加小皮鞋,这才笑咧咧的走了过来:“美兰。”
“你滚。”陈美兰说。
阎西山既不滚,也不生气,犹还兴致勃勃的说:“我最近谈了两个矿窑,收购价总共五万块,齐松露不给钱,这事儿得你吐口。”
陈美兰于是答了句:“好。”现在买回来的矿也是属于圆圆的,多一个矿就多投一份安全生产,横竖账上有钱,这钱可以花,陈美兰会跟齐松露谈的。
“我还要买一台长城微机。”阎西山又说。
陈美兰也爽快的点头:“可以。”
阎西山看陈美兰挺高兴的,于是又笑着说:“美兰,你看你现在多好,有儿有女,我还是光棍一个。咱们原来也是俩口子,我的为人你比谁都了解,你帮我保个媒吧,我准备跟齐松露正式谈谈。”
他这一句让陈美兰顿足了:“真的?”
齐松露目前是这样,在电视上正了名声之后,父母倒是愿意理她了,但她不搭理父母,王定安也经常骚扰她,居然妄想复婚,她也不怎么搭理,真要说介绍一下,陈美兰倒是可以带话,但她直觉齐松露没有这个意思。
阎西山突然揭开衣服搧了搧自己的腰:“你没发现我腰里差个什么?”
论滑头,陈美兰真不及阎西山,他的脑瓜子转的太利索,你稍不防备他就能把你卖了。
“最近咱西平市有大哥大了,一台并不贵,就两万块,你批钱让我买一台,我就跟齐松露谈对象。”阎西山又来了句。
陈美兰蓦然就明白了,阎西山没想真跟齐松露处对象,知道她担心齐松露的婚姻大事,这是先拿处对象哄她高兴,真实目的是想花几万块买一台大哥大。
“那你等着吧。”越过阎西山,她往这家里去了。
“你可一定要批钱啊,一台大哥大,咱西平市别的暴发户都有,我也必须有。”阎西山追在后面喊说。
就在家门口,陈美兰又碰上俩人。
很奇怪的组合,一个是齐松露,另一个则是阎卫。
阎卫白衬衣黑裤子,老干部形象,齐松露也是白衬衣黑裤子,老会计形象。
齐松露是等陈美兰下了班,来给她报账的,等她的时候就坐在垃圾台处摘菜。
阎卫已经在西平市宣传部就业了,目前是个干事,平日住在市里单位的宿舍,周末就会回家来坐一坐,再到一支队住一晚上。
他眼里有活儿,人勤快,看到齐松露在摘采,就给她主动帮起了忙。
俩人容貌上居然有种特别和谐的般配感。
陈美兰心中一念,这俩人要处一下也挺不错。
不过阎卫是政府的领导干部,怕瞧不上齐松露这个打工妹。
齐松露大概汇报了一下今天的账目,以及西山公司目前没追回来的账款和结款时间,就回隔壁给自己做饭去了。
阎卫看齐松露走了,问:“你家邻居?人挺内向,我问了两句,她一声没吭。”
“她脾气挺好,只是不喜欢跟陌生人搭话,账做得特别好,生活上人也特别细致。”陈美兰先夸了齐松露一嘴,才问:不逢周末,二哥你怎么来了?”
阎卫开门见山说:“顾霄说要回来,市里把这个任务给了我,让我负责招待。”
陈美兰在开大门,哐啷一声,锁砸地上了:“真的?”
阎卫捡起锁头打开了门:“父亲在首都听说后气的不行,打电话来说我要敢搞接待,我就不是他儿子。但我不搞接待能行吗?现在我们单位搞招商引资是有任务的,一人一年要拉几十万的外资,要完不成,比我还小三岁的科长能当着大家的面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你说我怎么办?”
在政府里头当公务员,最难干的就是基层。
是个领导都能骂你,任务又重,工资低不说,主要是受气。
在部队上阎卫是领导,受人尊重。
但现在转业了,从头干起,他就是单位里最小的兵。
而如今,正是全国各地争相搞大发展,创造财富,敞开大门迎接港澳台同胞,努力吸引外资的年代。
城市人民是:只有向钱看,才能向前看!
动员农村则是:一人出去打工,全家经济宽松。
全民口号:贫穷可耻,富贵光荣。
阎卫他们单位的宣传口号是:外资是恩人,客商是亲人,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只要客商肯投资,不怕喝成胃下垂。
省里的领导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风声,听说有个新加坡的大外商要来西平市,又还听说他跟阎卫拐弯抹角是认识的关系,领导们威逼利诱加恐吓,要他一定拿下对方,不让对方投个七八十万在西平市就不准离开。
阎卫最近已经跟顾霄那边通过电话了,虽说还没亲自说过话,但从秘书的口吻中可以听出来,顾霄对他们三兄弟都没什么好感。
人家来只是想来为苏文上柱香的。
而且他表明,阎家的孩子他只见阎肇,其余的一概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你让阎卫怎么问顾霄要投资?
更何况阎卫跟阎肇一样讨厌顾霄,让他摇尾乞怜,问顾霄要投资款,阎卫根本做不到。
现在各单位的招待费都是签单,很多人拿着签单,都是带着父母妻儿去吃饭,好酒好菜大家一起吃,吃完签个单,抹抹嘴巴就走人,反正有政府埋单。好些人好菜吃腻了,叫上一桌子,随便吃几口就走,大鱼大肉就那么倒掉。
阎卫一开始看不惯,但慢慢的被同化了,横竖现在吃喝浪费,招待成风,他就想,今天带孩子们去撮顿好的,反正单位可以报销,美其名曰:招待费!
阎卫正滔滔不绝的讲着,突然就听身后阎肇沉沉问了一声:“什么招待费?”
阎卫回头,笑呵呵的说:“我们单位的招待费,走吧,撮一顿去,听说有个饭店最近上了些好菜,而且各各都是大硬菜。”
“招待费不是用来招待外宾的,你带我们去撮,我们是外宾?”阎肇反问。
阎卫笑着说:“你换套衣服可以当个保镖,美兰就是经理,我们单位上那些人都是这么干的,政府的钱,凭啥不吃?”
“别人都那么干就是对的?”阎肇跟他哥顶起来了。
阎卫给阎肇说了个哑口无言,好在阎肇没再骂下,把菜递给了阎卫:“葫芦头,这才是最好的硬菜,跟我一起做饭吧。”
今天孙怒涛生病时借的2000块终于报销下来了,邹洁还给了阎肇。
因为陈美兰最近一直念叨,说想吃葫芦头泡馍,又怕才春天,水冷,外头的葫芦头处理不干净,一直没敢吃过,阎肇于是到市场上买了肥肠,肚子,猪肉,鸡架,准备回来自己熬汤,馍也是他专门在公安局后面的巷子里买的,自己吃过最筋道的馍,糖蒜还是他前段时间自己腌的。
自己搓洗的肥肠干净,泡的蒜不加糖精,馍又筋道。
什么是好菜,这不就是?
“就在家吃,不准到外头搞铺张浪费。”阎肇说着,把肥肠扔到了盆里。
阎卫一看葫芦头也乐了,这东西是他回西平市之后迷上的,陪一天的客商喝一肚子酒,吃一碗热乎乎的葫芦头,比饭馆里那些穿山甲,王八汤之类的硬菜舒服多了。
俩兄弟一起洗肥肠,阎卫本来想跟阎肇讲讲顾霄的事。
但看着挽起袖子认真搓肥肠的阎肇,他就得于心里叹口气。
阎肇这段似乎瘦了很多,五官显得犹为立体,板寸,浓密的头发一根根也竖的分明,小时候这个弟弟也是这样,闷闷的,不咋讨喜,又自尊心极强,不论从语言上还是行为上,不受任何人的气,而且永远都是,要从道义和拳脚上,彻底征服对方。
顾霄说自己来了之后只见阎肇,而且是见一面就走。这是有原因的,王戈壁跟顾霄持续通信很多年,在信里把他们父子全歪曲的像魔鬼一样,所以顾霄特别反感他们,可他们到底不知道王戈壁曾经跟顾霄具体说了些什么。
这就更是个麻烦。
阎卫怕弟弟一见顾霄,俩人怕是能动手打起来。
但今天吃顿好的,阎卫就先不提这事儿了,明天再抽时间跟弟弟讲吧。
话说,陈美兰今天比阎卫前几次来的时候都乐呵,拿个计算器算着账,时不时就得咬唇笑一下。
她穿件白西装,外面套的是驼色呢子大衣,青色小西裤,一脚蹬的高跟皮鞋,皮肤白皙人也年青,整个人有一种特别健康,朝气蓬勃的劲儿,这跟总是病病歪歪的米兰完全不一样,跟总是乌鸡瞪眼,看谁都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的周雪琴也不一样。
阎卫由衷觉得弟弟替他们家找了个好儿媳妇,看她笑,就问阎肇:“你家有喜事儿,美兰这么开心?”
阎肇也是一笑:“没什么事,二哥,你去拿面粉来,我要搓肥肠。”
不过他话说到一半,不笑了,而且两眼困惑不解的看着门外,抓肥肠的手一紧,滋溜一声,醋汁儿冲到了阎卫的裤腿上。
阎卫抬头一看,就见薛鸣放背着圆圆,还抱着小狼,一手牵着小旺,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篓子菜从外面走进来了。
“哟,巧了,我也买的肥肠,准备做葫芦头。”薛鸣放看着阎肇兄弟说。
阎肇一句又一句,质问:“我不是帮你送了床铺,你今天晚上不是应该搬到271去住的,那么大一个厂,我们公安派的保卫早就撤了,你不去看着大门,东西被人偷了怎么办?”
薛鸣放在阎肇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把小狼放到陈美兰怀里,又把圆圆也放了下来,笑着说:“正好西平市有几个退伍战友,想跟着我们干,我把他们提前招到厂里去了,嫂子,就为几个孩子喜欢我,我必须在你家多住几天。”
“哟吼。”几个孩子给乐的呀。
满院是人,几个男人正在抢着干活儿,要弄一锅干净的,热气腾腾的葫芦头出来。
只有陈美兰咬唇在想,自己该怎么从顾霄那儿弄到七十万的投资款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一人打工全家光荣和贫穷可耻,富贵光荣都是曾经喊过的口号。
嘿嘿,一定要记得留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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