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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迪克回来的消息,被有心人在第二天一早就报告给了管理他们这片区域的都尔戈(乡长),随后都尔戈又向掌管这一片大区的乌其伯克做了禀报。这位伯克老爷名叫沙克扎帕尔,也是沙迪克一直念念不忘的仇人。
得知陪同沙迪克回来的还有几个北海军,沙克扎帕尔有些怕了,便急忙去了回王府,想讨个主意。
北海军虽然在回王府外设置了岗哨,但很快就取消了不许人员进出的禁令。要知道回王府管理的领地囊括了天山南北逾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下设四个大区,二十七个乡,上百个村子。别的不说,单是宗教和法律事务就不是军管会能应付的。一直以来,维吾尔人就算触犯大清律,也会转交给回王府交由掌教大阿訇审理。
自从哈密城被北海军拿下后,回王额尔德锡尔便一直对外称病,概不见客,如今所有的外部事务都交由他的叔叔--大台吉厄默特处理。
厄默特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当他得知沙克扎帕尔的担心,只是哂然一笑道“一个瞎眼奴隶罢了,卑贱的如同脚下的一粒尘埃,还能反了天不成?他们那个军管会不是说了么,叫民族区域自治。换言之,就是我们回部的事还是我们自己管。”
“大台吉,跟那个瞎子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北海军的大兵,您看会不会?”
厄默特有些惊讶,他搞不懂一个流浪卖唱的家伙怎么会跟北海军勾搭上了。沉吟了片刻道“无妨,有时间我让人去军管会问问。”
一开始的时候,不管是额尔德锡尔还是厄默特,都被北海军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而北海军派兵包围回王府的举动,也曾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最怕北海军如历史上的那些反贼,将回王府大肆劫掠一番。
这些年满清为了控制天山南北的稳定,严禁任何关于北海军的消息传入回疆。也就是当科布多丢失后,这才晓谕镇迪道各处严加防范。具体到哈密王府这边,只有少数高层才从陕甘总督那里了解到一些,而陕甘总督当然不会透露北海军的真正实力了。
然而自从哈密城军管会召集各村毛拉开完会,宣布了尊重回民的政策,大台吉厄默特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之后他又亲自携带重礼前往哈密城,拜会了副旅长巴彦。对方虽然没收礼物,可说话很是和气,再度重申了北海军“汉回平等”、“民族自治”的态度。
对于在回王府外设置岗哨的问题,巴彦解释说那是为了保护艾提卡尔大清真寺。自己的兵都是从喀尔喀来的,喇嘛教的寺庙见了不少,可谁也没见过清真寺,真要因为好奇而坏了寺院的清净,那可就不好了。
老奸巨猾的厄默特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这个说法,在他看来,防范士兵滋事固然是一方面,担心回王逃回满清治下恐怕也是应有之意。
然而不管如何,对方初来乍到,要想在新疆东路占住脚,就必须依靠有着“圣裔”血脉哈密王家族。
好吧,就算这个身份是编造的,可谎话已经说了一百年,连天朝的皇帝和其他圣裔家族都无人质疑,换谁来了一样得认,否则他们就别想在哈密站住脚。
不过厄默特在见过巴彦后,回去还是将四大管区的乌其伯克都叫了来,特意提醒他们,最近几个月务必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要被北海军抓住小辫子。
他最后提醒沙克扎帕尔道“你自己也要注意点,管好你的裤腰带。现在不比过去,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别因为裤裆里那点事给贝勒爷惹麻烦!”
话说沙克扎帕尔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但凡治下的维吾尔女子有姿色的,几乎都逃不出他的魔爪。他当年之所以要指使喀孜宣布处死沙迪克和那个女仆,就是因为自己没吃上,恼羞成怒。
云岩等人在村子里就住了一晚,临走还把身上的牛肉罐头都留下了。临走他还嘱咐沙迪克别忘了用药,要是用完了可以回医疗站再拿。
两天后,得知这一情况的沙克扎帕尔便坐不住了,他打算带着手下去阿勒同勒克村好好羞辱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说唱艺人,别以为认识了几个北海军就能翻了天。
沙克扎帕尔骑上了自己的枣红马,带着几个手下就奔阿勒同勒克村而来。谁知刚到村口,他就看到了一个背着葫芦的女人从家中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汲水。他原本想叫住对方问话,谁知定睛一看,居然是织毯匠的老婆,长得还颇有姿色。这厮已经一个月没干坏事了,色淫淫的盯着对方看个不停。
女人被吓的心跳腿软,她想起这个色狼以前好几次曾这样盯过自己,都没得手,于是便心惊胆战的扭头往家走。沙克扎帕尔此时已是精虫上脑,于是便策马上前。
“喂!”他坐在马上斜视了女人一眼,冷笑道“你跑什么?能跑哪去?老爷我又不会吃人!”
他一边说,一边跳下马,跟在女人身后追进了院子。此时家里没别人,沙克扎帕尔在堂屋门口一把抓住了女人,随手就把女人的头巾扯下,然后塞进她的嘴里,压倒在了屋内的土炕上,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躺在土炕一角哇哇大哭
当沙克扎帕尔汗水淋淋气喘吁吁的从院子里走出来时,正好撞见了站在门口浑身哆嗦的织毯匠。他根本不当回事,随手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丢在对方的面前,而后在手下人的嬉笑讨好声中,信步来到了阿皮孜家的门外,还没进屋就听见沙迪克在唱歌,而歌词的内容也让他气歪了脖子。
“沙克扎帕尔伯克真凶残,让我们穷人受尽苦难。他挥动血淋准的皮鞭,打得我们皮开肉绽。苛捐杂税重如山,把穷苦人的膏血榨干。小小的阿勒同勒克村,好比人间地狱般。歌声都是心里话,歌是穷人手中的剑”
“咣当!”
破旧的屋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撞开,率先冲进来的是沙克扎帕尔的两个手下,都是手持手腕粗的木棒,还不等屋内的几人说话,就听门外一人怒喝道“给我打!”
霎时间,屋内惊呼惨叫乱成一片,包括沙迪克、阿皮孜一家三口在内的四人被打的头破血流,陶制的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直到此时,沙克扎帕尔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歪歪斜斜坐在土炕上紧护着热瓦普琴的沙迪克。他上去就是一脚,正中对方胸口,随后便用手里的马鞭没头没脸的抽了下去,口中还不停的骂着。
“死奴才!当初没杀伱真是便宜了你!居然学会编排本老爷了!我让你唱!再唱!”
打了七八下后,他感到有些累了,便伸手抢过对方怀里的热瓦普,抓住琴头,走到门口照着门框上就是用力一砸,只听“咔嚓”一声悲鸣,精美的琴杆立时断作两截。
“你!”沙迪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别以为认识几个北海兵就能反了天!这哈密还是贝勒爷的哈密,这村子还是本伯克老爷的村子!这次是给你这个死奴才一点教训,以后要是再敢唱这种乱七八糟的歌,我就让喀孜把你吊死在村口!”
怒火发泄过了,沙克扎帕尔也冷静了下来。他转身要走,犹豫了一下又停了下来,从怀里摸出几枚钱,头也不回的往身后一扔,冷笑道“这是赏你们这些狗奴才的!拿去买药看病!”说罢,便带上家奴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动静的村民们纷纷赶了过来。他们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忙着救助伤者。阿皮孜一家三口都是皮肉伤,头也破了,身上还挨了好几棍子,还好没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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