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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台很久没有用了,起了一层绿色的铜锈,乍一看,寻常无奇。
在它的下方,却镌刻着两个小字——“澜如”。
刀法粗笨,字既小且丑,以至于模糊不清。
大约说,根本谈不上什麽刀法。
它便是用尖利的用具,一点点地刻上去的。
不知刻它的人反复刻了多少遍,又摩挲了多少遍,触手温润,半点没有刺手之感。
谢漪澜低下头,好久不言。
周采元畴昔的物品,都被江谢云处分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这盏灯太不起眼,修理的人没有察觉,便随便地留了下来。
他看到它,觉得这是她的痴心和爱意。
觉得让她晓得他从不知情,便可以回到畴昔。
他不晓得,有些事儿以前了便所以前了。
她不再爱他了。
她对他的爱,早便消磨在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无望和凄惨里。
诚如她所说的,燕易南于她而言是新鲜的,他对她来说,麻木不仁。
武长老忍无可忍:“我说,你是稀罕她这个人,或是稀罕她的血。”
谢漪澜没有回复,而是桌旁坐下来,定定地看着衡宇的某一处。
阿月报告他,地方,便是周采元永远被锁起来场所。
她在这个地方落空了她的外祖母,在这个地方承担江谢云一次又一次的羞耻。
她在这个地方被倒挂起来,流干了末了一滴血。
透过斑驳的月影和幽暗的灯光,他似乎看到一双琉璃般绚烂的眼睛,看着他,逐渐散去光彩,暗淡无神。
“走吧。”谢漪澜站起来,往外走去。
武长老追逐上去:“你还没回复我。”
谢漪澜越走越快,一阵冷风吹来,倒贯注喉,呛得他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弯下腰,脸色惨白,色浅淡,玄色的神官袍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便像深秋里将要陨落的叶片。
——*——*——
周采元低着头走在燕易南背后,马首是瞻。
月色如霜,霜如月色。
两条人影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传闻你收到了四条舌头。”燕易南突然停下脚步。
周采元惊惶失措,一头撞到他背上。
她停下来,低着头,揉着鼻子,莫名眼热,刚正地道:“你既然都晓得,为什麽还要让它落到我手里。”
燕易南回身垂头看着她,轻声道:“因为你有权晓得一切。”
“我报告你的,未必是一切,他报告你的,也未必是一切。我们俩说的,加起来才是一切。”
燕易南轻声道:“其实,我原本想把全部晓得这件事的人的舌头一切切掉。
如此,你便不会晓得,他其实并不晓得你的存在,也没有害过你。
当我察觉他有所希图的时候,我便觉得自己大约错了。
畴昔,正是因为不晓得,因此你无缘无故、傻乎乎的丢了命。
这一次,我如果再让你连续不晓得,我想你大约不会谅解我。”
“的确是如此。”周采元想笑,眼泪却流了满脸:“你如果连续遮盖,我不会谅解你。我重活一回,最大的愿望便是活得白白。”
燕易南拥她入怀,轻声感叹:“不幸的傻姑娘。”
周采元靠在他怀里,本想痛怡悦快地哭一场,然而眼泪早便经在前几天吃臭豆腐、见阿月时流干了。
该哭的,该想的,该疼痛的,都在这几天的时光里消磨洁净了。
这会儿心多余而力不及,因此她爽快不哭了:“我们回来吧。”
“回来后把你的四根舌头拿走。”
“为什麽不问浣游光的事?”
“莫非不是你放置的吗?太身子度的,我家里有小孩子。”
“虽说不是我放置的,是谢漪澜放置的,莫非你没看出来?”
“真是怪了,浣游光楼主莫非不是你的密友吗?他们惯常不都是听你的?谢漪澜怎么又和叶舟扯上了?”
“因此他不是个好东西,用意叵测啊。”
“下次再有相似的事,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最简单的,好不太好?”
“你还想有相似的事?”
“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如果我们之间也需要玩这些心眼,你不觉得累吗?”
“能让你高兴,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如何都不累。”
“那你是想再搞点事出来咯?”
“你想太多。”
二人渐行渐远,声响飘散在风中,逐渐听不见了。
谢立带着人远远坠在背面,心理全。
也可以,如此便是的后果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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