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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第五日天刚蒙亮时医者去了医馆后宅,送出了这五日里的第十三份汤药。
患者个个都病骨支离,气息微弱得很,稍微动一下就伤及性命,根本没有办法试药量方;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取材研制出伤药,服下后的症状和疫病一模一样儿,再用治疗时疫的药方去治,根据不同的药效反应去改良方子,直到完善掉所有漏洞为止。
这是第十三份汤药,里头的人这两日被反复折磨得生不如死了,有时胸口火烧般撕裂,紧握着拳头硬生生地把墙面捶打得满是血迹;有时又冷得想坠入冰湖,蜷缩在地攥紧了衣领,将唇角咬出血印来。可无论如何痛苦,如何生不如死,这人都依旧坚持着,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医者有时见了他还觉着奇怪,这人啊,发病的时候惨痛异常,坚忍不发,反而是神智清醒的时候挂有泪痕。
喝下了这份汤药,医者守在了门外,听着里头躯体倒下蜷缩的声响,再来就是怎么也忍不住发出沉闷的痛苦呻吟。
医者有些不忍心地低下了头,一刻钟过后,里头声响停下了;不知是好是坏,医者当即就推门而入,急步走进里间儿。
那人扶着胸口,满头大汗,喘着粗重的呼吸,整个人像脱了层皮一般虚弱,但仍支撑着站了起来,对医者无力地笑了笑,点头垂眸,随即倒了下去…
疫病有治愈良方,这心里一块大石就算是落下了,满城医者们当即集了所有药材,城中药汤苦味儿四溢,但人人心中却是欢悦的,这一切终于要过去了。
虽然疫病控制及时没有过多传染,但毕竟人命关天,有这一桩事儿在,就不能高枕无忧。
玉溪这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整个人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因为没人能靠近,这耳鬓边儿的桐花花瓣已经散落,只剩花蕊,枕侧边的香味儿也淡了,原本她以为自个儿也会这么消散在空气里了。
傍晚时喝了药汤,又是一阵生不如死的煎熬,可只是她的手已经没力气攥紧了,沉沉昏睡过去,只觉着身边有人给她擦汗来着,还有低低地抽泣声,应该是母亲吧,她怎么来了呢,或许自个儿真是要走了吧。
醒来时已经是入夜了,玉溪睁开眼时,先是一阵朦胧,眼前渐渐清晰,只觉着房间被褥通通焕然一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新料子,身子干净舒爽分明就是已经擦洗过了,这呼吸也不难受了…
等等,她伸出了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确认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眼睛已经好了…好了?好了!病好了!
她一笑,捂着胸口哭了起来,感慨非常,喜极而泣的模样。
母亲端着吃食进了屋子连忙扶住了她,眼睛红红的,道:“丫头,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饿不饿,娘给你端了粥…”
从染病起她就没见过母亲了,如今一见这心里就是一酸,抱着母亲就低声抽泣起来了。母亲哄着她,拍了拍背安抚着,又给喂了粥喝了汤药,这才算乖巧下来。
原本是该休息的,猛得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母亲就问床榻边的红木盒子呢?
母亲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随口一句:“你这房里的东西都染了病气,不吉利,我全给换了。回头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买,什么样儿的木盒都有。”
“扔哪去了!”玉溪一急,都生了哭腔,掀开被褥就要下床去了。急得红了眼,道:“我就要那个!就要那个!”
“别动别动!”母亲赶忙按住她安抚着,虽然不大明白怎么就对那个红木盒儿那么上心,道:“好了好了,给你寻回来就是。”
这碰了疫病的东西都得烧毁,防止再有传染,那些个儿东西绝对留不得。
玉溪一下就哭了出来,拉着母亲恳求着:“娘…您快去,快去啊!别给烧了快去啊…”
母亲看她实在心疼得要命,当即答应着,拿了东西就出了院儿门了。
玉溪慌乱着,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可就这么一个啊,要是真烧了怎么办啊!
直到后半夜,婢子才捧着用药清洗过无数遍的红木盒子进了屋,交给了玉溪。
上头已经没有桐花香味儿了,满是药味儿,里头的桐花也没有了。但玉溪拿着盒子笑得眉目如画,心底正是满足着;花儿没了有什么要紧的,再摘就是了。
盒子就像一把锁,拆开了原本打算入土下葬的记忆,如今焕然重生,自然就是她心尖儿上的小宝贝儿了。
想到那晚相拥,她垂下头,又不自觉地红了眼,说了那么重的话他一定难受极了。无论平日里怎么玩闹嬉笑,他那星眸中总是带着点寂寥与孤独,本就是多思多想的人,也不爱与旁人说说心里话,就在那一个人呆着,沉默得像没了生气儿。
玉溪闭了闭眼,压下酸涩,把红木盒抱在怀里摩挲着上头的德云徽纹,渐渐睡去,她要好起来,要早点去见他,要和他说那晚的桐花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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