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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舒服得哼哼了两声,让纪逐鸢用点力。
“左边……对,哥你用点劲。”沈书闭着眼,感到纪逐鸢的指甲在他背上刮擦,却又太温和,总是用指腹摩擦他的背。沈书吩咐了好几次,纪逐鸢才用了点劲,沈书不住哼哼,“下面再抠一下。”
把手反转过来,纪逐鸢给沈书挠个痒,满头都是汗。
室内微弱
的灯光从随纪逐鸢手势一张一合的被子投进去,纪逐鸢只看了一眼,满脸通红地挪开视线,不耐烦地问:“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本来沈书是想让纪逐鸢和高荣珪别说下去,不想挠痒痒真的太舒服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还得找机会让纪逐鸢多帮他挠几次。沈书心说,真的太舒服了!
平日都是抱着睡,大概挠痒挠得纪逐鸢很不耐烦,他把自己被子卷回去,背对沈书睡了。
沈书已经不冷了,刚刚太舒服,睡意袭来,闭着眼睛想事情。高荣珪说的道理很简单,沈书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应该已经猜到穆华林同木华黎有点联系,不过高荣珪不像要刨根问底,他只是感到危险,也不想管闲事。
几人从高邮出来,是殊途同归,高荣珪是因为高邮阵营内部有人诬陷他,沈书和纪逐鸢是敌人想引出穆华林的一个饵,穆华林本可以不管他们俩。这是恩情,沈书打心底里不愿意因为穆华林的敌人可怕就跟高荣珪他们几个一起干。大家都是草根,势单力薄,不像是朱文正、朱文忠这等,说来投军,实则是投亲,就算入营后他们不做大官掌大权,冲着这是“谁谁谁的儿”,他们说话行事也会更有分量。
显然,高荣珪是有野心的人,他求的不是一口饭,而是要带着几个人,干到十几个人,几百个人,甚至于几千人数万人。这人就像一把暗藏杀机的刀,刀鞘通体乌黑朴实无华,裹藏的却是锋利无匹的利刃。
他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深知趋利避害,凭着他一个人要从高邮逃生很容易打草惊蛇,他也分身乏术,加上没钱,要买通船夫卖命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用手上的牙牌去营救自己和纪逐鸢,那必然是穆华林决意要带他们两个一起走,穆华林才是那个凭一己之力也能逃出高邮的人。
为了自己兄弟二人,穆华林做了一件本不必做的事情。沈书知道,这对穆华林只是举手之劳,就像李伯举起斧头想要他的命,穆华林一样做了这种选择。
沈书在被子里动了动,感到纪逐鸢从身后伸过手臂来抱着他睡,虽然隔着被子,被他哥抱着也很暖和。
油灯静静燃烧,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在朱文正府上的第一晚,沈书睡得格外沉,不知道穆华林什么时辰回来的。
翌日一早,见穆华林好端端在屋子里坐着。
沈书醒来,早饭已摆到台桌上,他在铺上茫然了片刻,连忙下去洗漱收拾,高荣珪与纪逐鸢满头大汗从院子里进来,纪逐鸢打来水擦身,先给沈书擦了脸,自去放铜盆的木架前,把脸、脖、胸膛的大汗一并擦了一遍,才觉爽利起来。
不知道穆华林昨夜被叫去说了什么,但从早饭的供应来看,结果应当不错。连早饭的粥里也有撕成细丝的鸡肉,伙食太好,沈书一番狼吞虎咽,另外吃了三个金黄清香的窝头,吃得通体舒畅,手脚都暖和起来。
一整日都无人来找,韦斌一大早上街去,沈书惦记着朱文忠搞不好今日要来找,便没出去。
这时节是农闲,往年在家中,也已沐休,正是乱读闲书的好时候。沈书想起父亲曾说,人生至乐,无非是雪夜读禁|书。腊月间烧个火盆,家中有钱便在火上煨一盅东坡肉,待得肉香满室,一本书也就信手翻完了。
逢上日子难过,便把芋头埋在不曾冷透的炭灰里,顺手还能帮忙母亲烤干些衣服。父子两个,鬼话连篇,印象中父亲除读经读史,更酷爱古时志怪,沈书几岁时便常被他抱在膝头拿青面獠牙长毛怪吓唬。
十岁以后,沈书的父亲便抱不动他了。
不到傍晚,韦斌便回来了,说街上没什么好买的,一大半铺子都没开门,且是阴天,腊八将至,本来以为会有人晾晒杂豆五谷,也没见着,像是真没什么粮了。他去军营外看了看,待足了两个时辰,站到腿发僵,也没见人操演。
“看来真要等年后。”高荣珪安抚韦斌几句,让他别急。韦斌只不说话,仿佛藏着心事。
初六下午,有人找来,沈书于铺上坐着,背靠纪逐鸢,对着不大明亮的光在看找管事弄来的一本兵书。书页破旧,缺失了不少,还是沈书读过的,实在是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不读书只有抠脚,不如还是读书。
听到有人找来,沈书第一反应是,高邮来追兵
了。
再一听小厮说是高邮来的,沈书还没说话,韦斌便说这里没他要找的人,让那小厮把人打发了去。
“叫什么名字你去问问。”一转念,沈书又不怕了,他才不信这年头礼崩乐坏兵荒马乱,处处有人当头称王,朝纲法纪早已不振,周军总不可能为一桩人命案子派人到郭子兴的地盘上来拿人。高邮城里他认识的也没有几个,谁会一路打听他追到这里来?
小厮再回来,带给沈书一把短刀。
只见是皮质嵌铜的刀鞘,白玉握把上有一丝暗红色。沈书当即跳下地去穿上鞋,让小厮带他去见人。
纪逐鸢拦了一下。
“是李恕。”沈书眼睛发红。
纪逐鸢见他是真着急,跟在沈书后面,小厮带路,沈书飞快跑到花厅上。
一身酸臭、风尘仆仆的李恕正用一只手提着衣襟,向领中去闻,他一条腿屈起踩在胡椅上,鼻子动了动,惊天动地的一个喷嚏里,听见沈书的声音。
“李恕!”沈书冲过来,险些抱上去,被纪逐鸢提着后领拽了回来。
沈书控制住情绪,仔细端详李恕的脸,眼睛通红地看了他片刻。
李恕被沈书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手抹了一下脸。
沈书一下就笑了,李恕的手比脸脏,这下真是大花猫,额头和脸颊全是泥灰,黑一块,红一块,说不出的狼狈不堪,可他看着沈书好端端站着,又看纪逐鸢像是伤已经都好了,来回看几眼,鼻子变得通红,眼底泛起波光。
“都没事,没事就好。”李恕嗓音沙哑地说,用力拍了一下沈书的肩。
冷不防沈书扑上去,这回纪逐鸢没能反应过来,他弟已跟脏得不行的李恕抱在了一起。还好就抱了一下,沈书知道纪逐鸢不想他抱李恕是因为李恕这一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爬滚打出来,不想让他也弄脏衣服。
可沈书高兴,恨不得把李恕按在地上揍一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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