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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庾赤领兵而出的同时,从长江到剑阁之间的千里之地上,原本潜伏的华夏军情报部门成员,也在迅速地做出自己的反应与动作。
女真人占领这片区域之后,杀人、屠城,反抗者们死的死降的降,也总有一些,或上山落草,或隐匿于难民之中,始终都在进行着自己的反抗。汉军、士族当中也有倾向于华夏军的,也正是把持住了几处地方的戴梦微、王斋南与华夏军联系,提出了夺取樊城的计划。
但是很显然,对于襄樊一地的重要性,完颜希尹也早有预估,甚至于早先臣服己方的汉军会与黑旗勾结,也不曾离开他的盘算。随着望远桥之变的出现,齐新翰逼近樊城,希尹安排好的后手展开,逼退齐新翰后,对于前期的信息稍一复盘,戴梦微、王斋南的身影,也就进入了希尹的视野。
与此同时,华夏军的情报部门则必须开始考虑戴梦微、王斋南等人实际上乃是真正汉奸的可能性。这样的可能性初步排除后,行动的讯息便朝着四面八方传了出去。
原本埋伏于各个城池、难民群中以福禄为首的众多绿林英雄、反抗势力,开始行动起来,他们行动的目的,是为了联合各方力量,开始救援戴、王两人以及这两位反抗者的亲人、族人。一场场暴乱在振臂高呼中展开,华夏军同时开始对着千里之地上其余的所有可争取的汉军队伍,展开了游说。
双方的棋子依然在落下,完颜希尹等待着反叛者们的出现,试图一举镇压,以杀鸡儆猴,提前引爆与清理开北归途中可能的隐患。而对于华夏军来说,以三千人的铤而走险作为开端,秦绍谦便要提醒所有人:决战的时辰,就要到了。
……
剑门关外导火索点燃的这一刻。剑门关内,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
黄明县以南,空气湿润而阴沉,硝烟在天空中弥漫、伴随渗人的血腥味充斥人们的鼻腔。
完颜设也马挥舞长刀,大声呼喊,正活跃于前线的厮杀当中。他的不断活跃,鼓舞了金军的士气。
名为“帝江”的火箭弹从小山头的工字架上发出,带着恐怖的尾焰呼啸而来,掉落在不远处的溪水里,爆炸冲开。完颜设也马则率领队伍,冲向那正被少量华夏军占据的小山头。
从三月二十一的雨水溪到这一天的黄明县,他已经奋战数日,声嘶力竭。事实上,宗翰大军撤出西南的最关键一刻,也已经到了。
这是他一生之中,遭遇到的最为艰难也最为绝望的一场战争,雨水溪鏖战五日,设也马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片山林里。渠正言率领的士兵不过四千余人,虽然打出宁毅的旗帜不过是空城计一般的谋划,但跟随他过来的却都是黑旗军中作战最为悍勇的几支部队,金人军心渐丧,在正面作战的第二日便露了颓势,第三日,设也马被堵在狭窄的山道上,几乎被两支黑旗军队包了饺子。
但金人当中,还有勇士。跟随在设也马身边一道作战近二十年的奚人副手匿舍朗带着设也马的战旗全力突围,最终匿舍朗被黑旗军射杀,设也马侥幸突围,逃出生天。
一生软弱的人很难突然变成硬骨头,而一生傲岸的人也不会突然就变得软弱起来。连日的战斗,兄弟死了,副将死了,在突围之中,与他犹如一人的最为喜爱的战马也死了,身边的士兵大多露出往日里绝对见不到的凄惶绝望之色,设也马反倒忘了恐惧。此后结起兵力又是两天的作战,黑旗军的炮火、战场上的流矢,竟一丝半点的都没挨到他的身上来。
雨水溪地势复杂,五天的时间里,虽然大家一轮轮的厮杀未分胜负,但在金人而言,这番奋战倒确确实实地拖住了渠正言继续前推的态势,待到雨水溪聚集的黑旗军更多,设也马将军队撤往黄明县。
此时亦有大量的女真军队正涌向狭窄的黄明山道,华夏军衔尾追杀,令得金人伤亡惨重。
一个多月以前,抵达狮岭、秀口前线的军队,一共是五万汉军,近十万的金军主力,而在后方山道上,亦有三万余的伤兵、后防部队卫戍各处。望远桥之战失利后,大部分汉军选择了投降,从狮岭、秀口出发的金军近七万,但加上后方路途上的人员,总数也到了十万人之众。
半个多月时间里,在华夏军的轮番冲击下,金军的伤亡、失踪人数已近两万,少量已经不可能撤走的伤员选择了投降。到二十五、二十六,顺利通过黄明山口的女真部队约五万人,剩余尚有两万余被堵在入山的道路前。由于黄明县附近已经很难通过小路绕道而行,陆续赶上来的华夏军对着逃亡的女真部队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击溃之后,再行俘虏。
被落在最后的这些部队士气本就低迷,虽然往往占据道路摆开防御,但华夏军的火箭弹射程远大于火炮,常常是一轮火箭弹加上一轮冲锋,最后方的女真部队便大规模地开始投降。这期间,拔离速、撒八等人的奋战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崩溃的速度,从雨水溪过来的设也马随即也加入其中,努力地稳住军心。
二十九这日,从侧面过来的一支华夏军小队靠着偷袭占据了道路边的一处山头,几乎截断后段数千人的去路,设也马率队朝山上展开了两次进攻,人数居极端劣势的华夏军小队发射了携带的数枚火箭弹后,眼见女真人汹涌而来,终于还是选择了撤退。
一发火箭弹就在设也马身边不远处的大石后爆炸,他身边有士兵被掀飞了,设也马早已呼喊得声嘶力竭,亲卫们冲过来时,他还在原地怔怔地站了许久,随后明白,自己又侥幸地活了下来。
山头上的华夏军狼狈撤去了。
——而自己活着。
他想起过往被女真人称为英雄的许多人,阿骨打、父亲、宗望、希尹、娄室、拔离速……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自己不及他们的地方在哪里。自己跟随大军作战二十年,也自诩奋勇,但实际上,自己成年后所打的仗,其实大多是顺风仗了。
阿骨打与父亲、希尹那一代人不同,在后人看来他们一路厮杀慷慨豪迈,但当年从宁江州到护步达岗,一次一次以少数兵力对多数辽兵时,他们都是这样在生死的边缘走过来的。
到得这一刻,自己才真正明白,幸存下来,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
天边有惨淡的太阳,山谷中罩满阴霾,但在眼前的一刻,一切都鲜活动人。不久之后,他看到拔离速从道路另一头过来,身上沾着硝烟与鲜血的两人互相点头,没有多说话。
只要能回到北地,我必不让大金,亡于黑旗之手。
这一刻,他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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