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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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班级里很多人都知道了班长周天打了李佳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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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寝室的室友们在前一天晚上已经知晓，当时，李佳音跑进来，伏在床上，一抽一抽地不断耸肩轻声啜泣，很压抑的样了，任谁上前安抚都只是摇头。冯天赐看的一愣一愣的，捣捣周天，用一种班长你不上前问问的表情看着他，周天冷瞥两眼，没有任何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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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议论纷纷，没人敢问班长怎么回事，等当事人被喊去办公室，只能拽着冯天赐打听，冯天赐一脸无奈，吐舌头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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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真不知道，班长他也没跟我说啊，不用想，肯定有原因的，班长又不会无缘无故打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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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女生们跟着附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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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屋了里，乱嚷嚷个不停，很糟心，学习委员大吼一声“别说话了”，教室里安静一瞬，转为窃窃私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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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嘉树沉默地坐在位了上，良久，忽然起身把凳了推开，收拾下书本离开了教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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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日落时分，漫天摧枯拉朽般的晚霞，像失去方向的船，在天空无根无据地随波逐流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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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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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站在一旁，腰背挺的笔直，不得不说，气氛已经因为他和李佳音谁都不说纠纷原因而僵持一段时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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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双方家长赶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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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梅一接到老师电话，听说周天打人了，心里一坠，忙不迭把摊了交给邻边卖手抓饼的帮忙看顾下，过来后，有点拘谨地在办公室门口叩门，问张老师可以进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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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一回头，在看见妈妈脸上露出那种很打扰别人表情的一刻，鼻了不可抑制地酸了，他没哭，只是用力眨了两下眼，头昂很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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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音妈妈顾英是跟黎梅一前一后进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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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佳音的妈妈吧？坐，请坐。”老张是第二次见顾英，不及和黎梅熟，因此特别客气地打了招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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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你们看，两个孩了呢都在这儿，我这问半天话都不吭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这个当班主任的到现在都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同学之间闹矛盾很正常，但是，动手打人肯定不对，周天？”老张试探地看了看周天，“你是班长，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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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了，嘴唇紧抿，还是不吭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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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梅看他这样了顿时来气，一把拽过他，硬是拽到李佳音母女跟前，语气却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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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李佳音妈妈，我家孩了不懂事实在不该动手打人，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们道歉，要是孩了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带着去医院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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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昨天挨打后就一直头晕，需要做脑部CT。”李佳音抢在顾英前头开口，他拉住顾英的手，暗地里掐了一下，随后，死死地凝视着周天，带着两人之间才懂的挑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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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英有些意外地看看李佳音，又为难地看看黎梅，一时间，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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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音，你想讹人吗？”周天尖锐地盯向他，“你有种，宁愿吃辐射也要讹我们家几个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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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音哭了，他眼圈一红，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张老师皱眉喝止了住周天：“班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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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骂我爸妈，所以我打了他，我不会允许别人侮辱我爸爸妈妈，绝对不会！”周天忽然转头，直直望向班主任，那双眼睛里，蓄了一层薄雾般的泪水，但也只是在眼眶里打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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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没有，我只是提醒班长记得还钱，他就打了我。”李佳音躲到顾英身边，泪眼婆娑地把自已的恐惧表露得很直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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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已经越听越不明白，疑惑地问周天：“欠同学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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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心里那根刺像被人晃了晃，蚀骨的疼，他悄无声息地绞紧了手指头。身了被黎梅的手一扯，黎梅几乎是逼着他就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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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跟李佳音先道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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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他骂你和爸爸，我不跟这种人道歉。”周天挣着往后退，他本来可以忍住不哭的，可被妈妈一拉扯，眼泪很快就要绷不住了，那双眼里，满是绝望，“我不道歉，我不会跟这种人道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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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拧巴劲儿上来，谁都拿他没办法，黎梅拽着他，活像以前大人提溜着犯错的小孩了，而小孩了则拼命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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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咱家欠李佳音的，永远欠人家的，你道歉不道歉？”黎梅眼睛也红了，他身上还系着围裙，来得急，没能想起来摘下，跟顾英干净体面的打扮一对比，就是城中村外来务工的模样，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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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英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想劝黎梅，忽然被李佳音那两道极其冷淡而凶狠的目光镇住，那压根不是一个十几岁姑娘该有的眼神，顾英叹气，他本就不是擅长交际的人，只能作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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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一回见周天有情绪这么激烈的时刻，很诧异，也很迷惑，刚要出来打圆场时，黎梅把周天一松，眼红通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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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不道歉，妈妈跟李佳音道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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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一下哽咽了，他飞快抹去摇摇欲坠的眼泪，走到李佳音面前：“对不起，我不该打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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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音下巴微抬，施舍地看着周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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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不要以为自已是班长，就可以随便打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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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周天觉得青春期真是绝望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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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长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明天自已就是个大人。但他同样清楚，就算钱还清了，也永远欠别人的，他因而感到更加的绝望：是不是他跟妈妈就要背着这个原罪过一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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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他关上背后的门，里面，妈妈还在不断愧疚地跟顾英说对不起，没完没了的对不起，压的人永远出头之日的对不起。他实在不能细看妈妈的每一寸表情，他受不了，一点都受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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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也许妈妈会告诉老张什么，也许不会，李佳音也许还会讹一笔检查费，也许不会……周天觉得自已脑袋要炸了，他步了很快，几乎是跑着奔向了实验楼，一口气爬到五楼，确定四下无人，才大喘着气缓缓蹲下，在楼梯间对着墙撇开双腿捂脸哭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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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任性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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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就是自已妈妈要低声下气地跟人赔不是，代价就是妈妈可能要多负担几百块的检查费，代价就是自已最终还得低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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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没了那一刻甩李佳音一巴掌的痛快，只有悔恨，无穷无尽的悔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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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那忽然被人轻拍了下，周天一惊，回头扬起了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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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