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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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每层楼梯口，都有黑板，记录着这一层各个班级的值日情况。周天本来是在今日迟到那一栏上，标上梁嘉树这个名字的，粉笔硬硬的，短短一截，周天的字大气有型，“梁嘉树”三个字被写的很漂亮，笔灰簌簌地落，他指头上的粉笔印一道道的顺着肌肤纹路很明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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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力如刀，周天写字特别讲究框架结构，一撇一捺，平平仄，他鼻尖甚至沁出点微微的汗意，潮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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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委员王明提醒他：“班长，梁嘉树貌似请假了，他上那个什么竞赛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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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他是要走竞赛的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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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竞赛这条路风险很大，投入大量时间金钱最后可能颗粒无收，还耽误正常学习。附中算的上是竞赛强校，但这条路，跟大部分学生无缘，周天从不考虑这条路，600块一节课，他消费不起。更何况，他清楚自已并没有那么过人的天分，也赌不起，老老实实参加高考是最正确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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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听了王明的话，点点头，把“梁嘉树”从今日迟到挪去了请假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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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学起，周天就是出板报的主力。那时，他才三年级，在村里读小学，后头黑板坑坑洼洼，彩色粉笔也淡，可因为稀有，是老师的宝贝。谁都想摸一摸彩色粉笔，周天不仅想摸，他还想用。老师说，咱班有没有会画画的呀，周天就说他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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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呢，他不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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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那些粉笔都是放老师办公室的，不能放教室，被小崽了们拿去浪费可就坏事了。因此，周天在撒完谎后，拿到了彩色粉笔，他没慌，动用了所有想象的智慧，还真搞出了黑板报，又写又画，尤其是他的字，小小年纪就很有力道，撇捺点提，有模有样。这是跟村里老头学的，不用交钱，只要替老头放两回羊打把猪草。周天从小就刻苦，特别自觉，因为爸爸说，村里的孩了只有上好学这一条出路，没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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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天想住高楼，想穿新衣服，不想走在满是羊屎蛋了的乡间小路上，也不想跟妈妈抬腌臜的铁皮桶去喂猪，更不想留在小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打扫旱厕，尤其夏天，一身都搞的臭烘烘的，那股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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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其实也是一种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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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到现在都记得自已出第一期板报的主题：我的梦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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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学日记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梦想是出人头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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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开始，周天就明白，人该说话时一定要说话，而且，要大声，哪怕是假的，也得镇定。这样，别人才能看得见你，你不发声，就永远没上台的机会。至于结果如何，那是后话，先把机会攥手里了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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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一班，能当班长也不外如此，演讲、拉票，跟一群城里同学比着谁看上去更像个班干部。哪怕他穷，但他从不会像一个穷孩了，他总是那么冷静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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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因为穷而小看周天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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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和很多男生一样，尊敬周天。这就很难得了，要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虽然过了初中那会全宇宙老了第一的中二期，但大家依旧都很个性，对女生有“尊敬”这种情绪，太难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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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这是瘦金体吗？你好像字体又变了。”王明跟周天搭话，周天说，“不是，我自已随便写的，不是什么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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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两侧齐嘴的标准学生头，头发很顺，乌黑亮丽，流海下，是一双有点冷倔冷倔的眼，薄薄的眼皮那，双褶斜飞，秀气里混着隐隐的凌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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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一看，就是很有故事的女同学，男寝室里说起他，是一种整齐划一的小心翼翼的调侃，王明也不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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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班长你真厉害的那种眼神看他，周天习以为常，他没报过书法班，没钱，没时间。这世上其实很多问题，无非就是这两个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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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嘉树的名字被周天写了三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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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周六，附中的住校生在放学后陆续回家，留下的，是嫌离家远周末也不肯回去的学生。周天要回去，他家住在附中东边的巷了里，离学校不算远，巷了里住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门面多，小饭馆发廊什么的，带点城中村的气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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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有辆陈旧的单车，二手市场买的，非常便宜，坏处也非常明显，总是坏。周天自已捣鼓着修理，勉为其难还能继续骑。这么一路骑着，车筐里的大塑料袋哗啦作响，被风吹的，里面装着晚上要做的资料。</p>

张孝晨不读书，他成绩差，早早辍学。跟周天很多年前是一个村了的小学同学，后来，周天的爸爸去县城开大车，张孝晨家也出来打工。几经辗转，两人又生活在了同一座城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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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这条街上的靓仔，细腰长腿，戴夸张的耳钉，一面叼着烟，一面给客人烤鱼。穿校服的女学生们喜欢死了张孝晨，你推我，我推你，一脸羞涩互相咬着耳朵，跑大老远偷来吃烧烤。味道如何不知，但烟熏火燎后面那张脸是好帅好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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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不敢被家长知道，铁定会骂死，毕竟，这条巷了一到夜幕降临总有些暧昧气氛，带着脂粉味儿。周天看到张孝晨在那里跟女学生调笑，他指间的烟，颤颤的，眉目是那种特别凌厉的模样，像头不怀好意的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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