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伊利西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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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洛斯的语调十分柔和，却又显得分外无情：“爱情残酷又蛮横，我以此为乐。但不论是爱意的金箭还是憎恨的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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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模样的爱神有古井般的眼睛，他看着赫尔墨斯，淡然地陈述说：“而我和你这样不被死亡侵蚀的存在，大都不怎么擅长情有独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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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地停顿半拍之后，他又反问：“还是说，你已经恨不得永远占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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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赫尔墨斯垂眸，视线在山丘上的小屋上驻留片刻，“你说得没错，在这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也可以抑制住感情，什么都不做，等待金箭燃起的火焰自行熄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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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洛斯恼火地蹙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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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何等顽固不化的傲慢！又或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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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害怕，赫尔墨斯。我的力量让你恐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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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谁都露出友善笑脸的神使面无表情，他拒绝作答，翠绿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幽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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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对自已那么有信心，不如我现在就向沉睡中的美人再射一箭。”这么说着，厄洛斯抽出一支银灰色的铅箭，“反正你不会爱他，如果他爱上你反而麻烦，不如干脆让他对你心生抗拒，以绝后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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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立刻抬手，像是要阻止厄洛斯拉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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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洛斯得意地咧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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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愣了一下。是躯体自顾自动起来。他任由手臂落回身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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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厄洛斯收起弓箭，“我原谅你的傲慢，毕竟你热爱自由。但赫尔墨斯，我的小朋友，你就尽情烦恼挣扎吧，什么事总要有个第一次。等一切结束之后，不要忘了和我分享你这一场梦中的甜蜜与心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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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赫尔墨斯作答，爱神就舒展羽翼，穿过天幕之上泛起涟漪的门洞，轻盈地消失在夜空繁星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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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在夜空中逗留许久，才终于缓缓降落橄榄树环绕的门庭。他踏着闪光的细砂走进小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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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还在沉睡，毫无防备地沐浴在自窗洞倾泻的月光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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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边，仔细凝视潘多拉，想要在他身上找出几个缺陷，用来战胜厄洛斯的箭伤，证明他确实不会被区区爱情蒙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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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匠神亲手塑造的形体面貌没有哪一处不是合宜的。即便潘多拉闭着眼睛，美神为他蜂蜜色的头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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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赫尔墨斯以指腹轻轻触碰他的嘴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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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规律的吐息落在他指尖，和唇瓣一样温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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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祝福过的嘴唇，可以吐出最动听最合情合理的话语。然而潘多拉不太爱说话。言语对他来说也许反而多余，因为他沉默的样了也美丽得唤起敬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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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呼唤过他的名字。被赋予灵智以来，在奥林波斯众神之中，他只念过他的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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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无聊的小事，但赫尔墨斯有些发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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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颤抖令他陡然回神。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俯就下去，离贴上潘多拉的嘴唇只有咫尺。他能看清他面颊上的细小绒毛。他在他的眼里发光。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厄洛斯制造的恼人幻觉，还是月光的多此一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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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立刻直起身，多心往身后看了一眼，提防窥视的眼睛。即便他清楚整座小山丘之上，除了他和潘多拉之外没有任何生灵或是神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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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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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他发出的声音。赫尔墨斯不常叹气。他以指尖勾住潘多拉卷发发梢，抑制住凑到鼻尖的冲动，立刻又松开了。然后他又一次想要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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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就这么顺势坠入陌生的水域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是厄洛斯的伎俩。他原本就没必要和爱神较劲。宙斯都难逃金箭影响，他为什么要苦苦抵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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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打了个寒颤。好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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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难以接受自已竟然受暗算，被一支金箭耍得团团转，言行和思考方式都逐渐脱轨。厄洛斯作为爱神的尊严需要所有生灵对爱臣服，那么赫尔墨斯身为神使的尊严就是拒绝低头。他只会听从父神宙斯命令，是来去如飞的过路人和看客，至于爱情乃至命运，都不应当绊住他的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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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抗到底大概会惹得厄洛斯发怒。但赫尔墨斯还不打算投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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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刚才沉浸在思绪中，此刻才发现潘多拉呼吸变得急促。他被噩梦困住了。他的双眸紧闭，眉头蹙起，向内蜷缩起来，像在躲避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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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思索，赫尔墨斯抓住双蛇杖，朝着潘多拉点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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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了口气惊醒。余光捕捉到赫尔墨斯的身影，像雏鸟归巢，他立刻朝他靠过去寻求依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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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并不打算向厄洛斯的恶作剧投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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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容许潘多拉钻入怀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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