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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曾经把他以前的同事弄哭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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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了一封邮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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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弄”而不是骂，因为那封邮件后来转给隋然，他仔仔细细看一遍，措辞尽管严厉，但正文没有诸如他们常遇到的“你怎么连这种事都搞不定”、“你不行”、“我投诉你”之类涉及人身攻击和威胁工作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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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淮安邮件反馈回来的文档比原文档多了一百多条批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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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是个稍内向的小男生，文文弱弱。那个下午他边看邮件，边用软哝哝的闽南腔哭：“他好龟毛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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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完，小男生就趴在桌了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几天小男生就辞职回闽南老家继承茶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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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闽南同事的前车之鉴，后期很多电话和邮件最终都转到隋然这里，因为只有他能搞定“把人龟毛到崩溃辞职”的NIP对接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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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是隋然只要听到淮安抛出“你觉得……”的句式，第一反应是把能想到的问题通通过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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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只是PTSD症状里较轻的一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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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俞经理一道看完N-Work，隋然又联系了三家商务中心，逐渐找回以前的节奏，不需要淮安开口，把他的各项需求报给销售经理，记下各家存在差异的部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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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家看到一半，淮安说：“到时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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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还在脑了里列表格，没反应过来：“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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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惜字如金：“晚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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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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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定的餐厅在江边，三面落地玻璃窗，两面是江景，一面对着市中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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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林立，寰宇、环球和明珠电视塔仍是璀璨夺目的城市标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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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没给隋然看菜单，隋然在心里道了好几遍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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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餐厅的地段、景色以及装潢，他怕自已看了菜单连一口柠檬水都舍不得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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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完单，淮安直截了当：“商务中心用来做前期筹备，主要是后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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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商务中心的时候，隋然以为淮安只是短期办公，没想过他是准备在海城开设新公司，而且规模不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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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跟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在天上的越飞越高阔，在地上的越滚越卑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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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跟他差不多年纪，一个已经能在华东第一高楼占有一席之地，一个还在巷弄里间摸爬滚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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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简单说明需求，顿了顿，“其他细节可以在确定合作以后详说，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给我未来三至六个月的时间表，这期间你需要完全配合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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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放在桌面下的右手握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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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三到六个月跟一个客户不算长，尤其是从选址部分开始的一条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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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淮安的需求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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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是最后顺利成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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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吗？”淮安举起玻璃杯，啜了口柠檬水，视线不曾离开过隋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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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双手抱起玻璃杯喝水，看自已不停提示“你有一条新消息”的手机屏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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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到四年前，隋然肯定一口答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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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把客户当初恋毫不夸张，在不在业务范围内的都能替客户考虑到，不仅想，还力所能及地去做。不管最后成或不成，起码中间付出的努力对得起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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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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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处境太尴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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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需要业绩顺利度过试用期转正，也需要业绩提成——他了解淮安的行事风格，他所谓的完全配合，等同7*24小时完全听他差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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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么大一笔单了，客观变数太多——公司内部的，同行的，甚至有可能到最后关头客户变卦，不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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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不知道自已能不能承担得起空窗期经济、精神两方面的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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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若似无意地点了点桌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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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抬头，迎上他目光，艰难地说：“时间表很难，您知道，实际工作中会有很多预料不到的突发状况，我……只能保证尽力配合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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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一句，重重点了一下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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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手肘支在桌面，还半举着玻璃杯，姿态看似很随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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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无疑属于气场强大的类型，看人能看到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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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不到十秒，隋然认输，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水，起身离座：“我去下洗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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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手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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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给他发信息的是N-Work的俞经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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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经理，实在抱歉哈，今天不了解情况，说你是新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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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你到的时候你那客户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我以为是等同事呢[憨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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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户真的很信任你啊，带了一下午连姓什么都不告诉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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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经理在忙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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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N-Work这边帮我推推哦，环球和寰宇都行~我们佣金结得很快的，成交都有个人奖励[眨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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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木然看着自已倒映在屏幕中的皱紧的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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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的雷厉风行是不是还可以解释为“想一出是一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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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座位时，菜上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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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等他落座，示意服务生分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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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黄豆腐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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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虑一下。”服务生离开，淮安慢悠悠地开口，“商务中心是过渡，今天我们看过的四家，你选择一家你认为合适的，我们周一就可以去签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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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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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质调羹碰到碗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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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垂下目光，看着碗里被捣碎的蟹黄豆腐，预感自已的淮安PTSD好不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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