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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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殷在她旁边刷题，头也不抬地问：“怎么？”</p>

“就是那个在国际拿过数学竞赛奖牌的大佬，没想到他本人这么飘，”韩初莹瞪着手机，“他说全市根本没几个数学好的人，然后底下有咱们学校的，说荟文今年希望杯拿了两块奖牌——你猜他说什么？！”</p>

楚殷：“说……那是因为他没参加，所以才让我们拿了奖？”</p>

韩初莹目瞪口呆，“你咋知道！”</p>

楚殷笑了一下：“这种人的思路不是很好猜。”</p>

韩初莹一想也是，但她还是好气——她的殷殷女神巨强！巨吊！巨牛逼好吗！！！</p>

“他还说女生数学天生就不好，选文科的数学好的就更少了，全市没有能打的。”</p>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还性别歧视？还扫射全市？？</p>

楚殷也觉得这个人有病了。</p>

这种要靠拉踩别人来获得自我满足的智障，真的让人烦躁。</p>

她微微抬眼，捏紧了手里的笔，有对手才更能激发她的斗志。</p>

马上联考，同台竞技，大家到时候看：）</p>

……</p>

又是满满当当学了一整天，楚殷做完卷子时，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p>

她静静地伸了个懒腰。</p>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循声看过去，只看到后门玻璃外边一闪而过的衣角。</p>

楚殷忽然一怔。</p>

虽然没看见，但她莫名知道是谁。</p>

陆缜吗？</p>

默默地看着，被发现了，就慌张离去。这样子……简直不像他了。</p>

楚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了会儿呆。</p>

她以为陆缜还会像上辈子一样，调整好了就继续纠缠，那她还可以心安理得地用剧本搞他，一直搞到他放弃为止。</p>

可陆缜没有，他选择了一种……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卑微的方式。</p>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天晚上，她做了场梦。</p>

竟然梦见了一些上辈子的事。</p>

第二天，楚殷没能听见闹铃。醒来后才发现时间晚了些，她匆匆叼了片面包，跳上车子。</p>

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回放昨晚的梦。</p>

……</p>

那年深秋的运动会，她被看不惯她的人设计，被泼了一身冰水关在教室里。</p>

多年以后，很多细节已经被她遗忘，但如今在梦里她才想起来，原来当时那个17岁的自己，居然哭过。</p>

抱着湿漉漉的膝盖坐在角落，眼泪藏在脸上的水痕里，掉了两滴，被她狠狠抹掉。</p>

当年的那个骄傲却无知的小姑娘，从乡下被接回豪门时，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试图活得毫不卑微，可接受到的全都是恶意和讥讽。就算那时的楚殷表面毫不在意，尽力显得潇洒恣意，但她心里自卑吗。</p>

那一天，楚殷在教室里其实没有被关得太久。</p>

余晖一点点透过窗棂铺满教室，就在她冷得发抖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开了。</p>

然后老旧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带着明显的怒意。</p>

门外，陆缜微微喘息着，脸色很沉。</p>

楚殷看到他的瞬间就改了姿势，由弱势的抱膝，变成大咧咧的盘腿坐姿。</p>

“哟，”她甚至还笑了声，“挺厉害啊？能找到这儿——真不愧是大少爷。”</p>

陆缜深黑的瞳孔沉得滴水，视线落在她发白的脸色和唇角上。</p>

然后他大步走进来，边走边脱外套。</p>

楚殷唇角绷紧，往后退：“我不要你的衣服——”</p>

她没有在示弱，所以也不需要谁来保护。</p>

可陆缜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直接蹲下身，把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在她身上。</p>

大概是楚殷当时真的太冷的原因，在梦里，她忽然想起了当时贴在身上的温度。</p>

很烫很烫。</p>

然后陆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忍着满脸躁意：“走。”</p>

楚殷和他反着劲儿，往后扯自己的胳膊：“干什么？我不走。”</p>

她头发湿了，浑身都是被人整了的狼狈，一点都不想被人看到。</p>

……更不想让人看到她裹着陆缜的衣服。不然又要被阴阳怪气。</p>

陆缜低下头，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点，但抬眼之后，语气还是有点凶。</p>

——“谁他妈干的，带你去泼回来啊。”</p>

楚殷愣了。</p>

陆缜不是闹着玩的，她坐着不起，他就伸手要打横把她抱起来。</p>

楚殷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居然显出了一丝手忙脚乱。</p>

陆缜的声音这才低了些，给她撩起湿掉的额发，把衣服裹紧，低声像在哄人一样：“跟我走？”</p>

楚殷却还是不动。</p>

“楚殷，”陆缜垂下眼看她，“你怕什么啊？”</p>

“谁怕了？我不怕啊，”楚殷大概是被冻感冒了，虽然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但带上了一点鼻音，“但你带着我去找场子，他们怕的是你。”</p>

17岁的少女抬起眼睛，哪怕一身狼狈，也明亮得像颗星星。</p>

陆缜深深地看她半晌，低头骂了句脏话，然后语气有点崩溃：“那你他妈想让我怎么办？”</p>

“我不用谁的保护，尤其是你，陆缜——总有一天我自己会变得足够强，你信不信？”</p>

总有一天。</p>

靠在车后座椅背上的楚殷忽然睁开了眼。</p>

当时她毫无底气，夸下海口的那句“总有一天”，竟然是过了一辈子才实现。</p>

……梦的最后，那个莽撞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后来阴沉的上位者。</p>

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像疯魔了一样：“不许走，别离开……”</p>

声音嘶哑，一时也分不清，说的人和听的人，哪一个更绝望。</p>

——楚殷手动切断了回忆。</p>

再往下，全都不堪回首。</p>

谁能想到，当年热烈的少年，最后变成了葬送她自由的凶手。</p>

楚殷垂下纤长的眼睫。</p>

这辈子的一切都不一样了，陆缜也和上辈子不一样了。</p>

但她知道。变的不是陆缜，变的是她而已。</p>

而她还要让自己变下去。</p>

就算陆缜换了种方式，也不能动摇她。</p>

……</p>

狗男人不来打扰她，楚殷就学得很上头，一连几天都没心思想别的事。</p>

生活如果就这样下去，似乎也挺好。</p>

可惜这天放学，裴子寅再次出现在校门口，楚殷就知道，这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p>

裴子寅还很骚地换了量跑车，企图全方位向楚殷展示自己的条件。</p>

楚殷背着书包，叹了口气。好想打人。</p>

陆缜跟在她后边，慢慢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p>

楚殷白皙的侧脸绷紧，站在落日温柔的余晖里，对面前的男生摇了摇头。</p>

陆缜一眼就看出来，站在她身前的是那天照片里的人。</p>

当时他坐在楚殷旁边……离得很近很近。</p>

陆缜的瞳色缓慢转深。</p>

一种毫无立场的烦躁蓦然腾起，带出漆黑眼底的三分戾气。</p>

那些夜晚求而不得的痛苦，也是独一无二的。</p>

是无人知晓的，是他和她之间隐秘的联系。就连痛感，也是他独自占有的。</p>

所以，就当他卑劣。</p>

就算她不喜欢。</p>

楚殷对他的讨厌也该是独特的，不该被别的什么人觊觎瓜分。</p>

……</p>

楚殷对裴子寅很无奈，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比上次还执着。</p>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但我只想学习。”</p>

裴子寅：“我到底哪点条件你不满意？你同学说学校里有条件比我好的，在哪？我——”</p>

他这句话没说完，忽然被人一把扯住领子，往后一拽。</p>

裴子寅“我草”了一声，猛地挣开，回头就要开骂：“你他妈——”</p>

陆缜冰冷地盯着他。</p>

裴子寅的声音忽然哑在了喉咙里——陆缜？！</p>

他吼谁都行，陆缜不行，他们裴家在本市还要依附陆家吃饭的。</p>

裴子寅的声音尴尬地拐了个弯，干笑了一声：“这个、缜哥？您找我有事啊，我——”</p>

陆缜声音里带冰渣一样：“有事。快滚。”</p>

裴子寅傻了，一瞬间后背发毛，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p>

但在陆缜看死人一样的视线下，他一句话不敢多说，立刻跳进跑车里开走了。</p>

“……”楚殷也想走。</p>

告白拒绝之后，这是两个人首次对面。</p>

少年神情微恹，似乎休息不好，眼窝变深了些。因为眉骨高耸，从上投下一片阴影。</p>

被楚殷盯了一秒，陆缜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p>

破碎的梦境和现实交杂在一起，神经像被人用刀挫着，陆缜的脑仁都在疼，但他强迫自己笑起来：“抱歉。”</p>

嫉妒很丑陋，但他没能忍住。</p>

楚殷皱着眉看他。</p>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陆缜身上发生了什么。</p>

在她的目光里，陆缜心口开始烫得卷边，指尖微微颤抖。</p>

他忽然想要证实一下。</p>

“楚殷。”陆缜低声叫了她的名字，然后抬起手臂，摊开掌心。</p>

夕阳底下，少年手里放着两颗糖。</p>

一颗草莓味，一颗椰子味。</p>

现实里的他还来不及了解楚殷的喜好。</p>

但梦里的片段中，“他”知道楚殷喜欢椰子味的东西。</p>

陆缜也发了疯地想知道。</p>

……如果那些回忆是真的。</p>

如果他的痛苦和悔恨是真的。</p>

楚殷摸不清他的意图，蹙起秀气的眉尖：“我不要。”</p>

陆缜把疯狂压抑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甚至翘起唇角：“不行。”</p>

现在装也没必要装了，最隐秘的心思都被剖白过，大家坦诚相见。</p>

楚殷有点生气：“陆缜，你不要脸了？！”</p>

“不要了，”陆缜笑得很坏，声线不受控制地轻颤，“草莓还是椰子？挑一颗再走。”</p>

还他妈一颗。</p>

楚殷瞪了他一眼，然后“啪”地从他手里拿走了一颗。</p>

“行了吧？”</p>

陆缜垂下眼，看着掌心里，被剩下的那颗草莓糖。</p>

他的眼底烧起一丝红，慢慢把糖攥紧。</p>

“……可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