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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左的金属操作台上躺着个男人,出于尊重,男人的脸和关键部位都用白毛巾盖住了。
顾景光拿着缝针缝合伤口,表情严肃。
闻曦壮着胆子走近,心跳快到几乎要跳出胸膛。
越走近,刺鼻的味道越浓烈,就是两层口罩也抵挡不住。
好不容易走到操作台边,她定睛一看,这才看清她以为的白色缝合线竟然是一条条小蛆虫。
顾景光手边放着个小盒子,他每缝几针,就会换手拿小镊子挑出几条蛆虫,缝合和挑虫如此交替进行着。
隔着护目镜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动作娴熟却也机械、冷漠,大概是已经麻木了。
“你来挑。”他把手边的盒子和镊子一并递给她。
闻曦的手小小的,此刻又因紧张出了一手的汗,本就不合适的乳胶手套有些戴不住了,滑出一大截。
她两手在身上蹭蹭,把手套戴好才接过他递过来的器械。
在一起长大的表哥的熏陶下,闻曦从小玩恐怖游戏、看恐怖电影长大,对血腥鬼怪之类的东西不仅毫不畏惧,甚至还有点感兴趣。
大学时,她和室友一起去看恐怖电影,通常是室友吓得瑟瑟发抖,她则在一旁捧着爆米花偷笑。
她抽屉里还存着一沓恐怖漫画的手稿,怎奈血腥镜头限制太多,只好放弃。
然而,此刻她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只觉得难过和悲凉,鼻子一抽,眼泪竟不自觉地滑了下来。
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只能以这样残破的身躯躺在冰凉的台子上。
闻曦悄悄往上瞥了一眼,顾景光在缝合白线外上了一层肤蜡,修补过的肌肤平滑紧致,和受伤前无异。
他们的工作还是有点意义的吧?
至少让家属能再看一次完完整整的他。
闻曦对这份工作除了好奇外,忽然萌生出了点敬意。
她的胆子不允许她再往上看了。
闻曦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小小的操作面上,她微微俯身,小心地将伤口处的蛆虫一只只挑出来。
早春时节的a市,温度不高,却很潮湿。
蛆虫繁育的速度远比
她想象得要快。
闻曦刚处理好一小块,一低头又看见另一处伤口生出了蛆虫。
随着工作的推进,恶臭像是黏在鼻腔似的,不停地往皮肤里钻。
毫无经验和心理准备的闻曦胃里一阵翻腾,终于她仍不住了——
“呕……”头晕伴随着恶心,一齐涌上喉咙。
“去那边的水槽吐。”顾景光似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一字一顿的,说得很用力。
闻曦放下手里的东西,胡乱摆动的手不知抓了个什么,反正接着那个物体的力,她才勉强支撑到水槽边。
她的口罩才脱了一半,堵在嘴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或许是遗体的味道太过浓烈,她嘴巴和鼻腔暂时失去了味觉,胃酸包裹的呕吐物通过口腔时,她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趴在水槽边,样子很狼狈。
待全部吐干净后,她忍着眩晕和腹痛,拧开水阀冲干净呕吐物,顺带鞠起一抔水漱了漱口。
“坚持不住就回去。”顾景光略带凉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从开始到现在,他和她仅有的几次交流,全程死人脸,好听的声线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闻曦抿唇,心有不满。
他不是要教她入殓工作吗?
可两个小时的工作,他却一直沉默着。
是不想教?还是讨厌她?
闻曦从柜子里拿出新口罩,边戴边偷偷看他。
缝合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顾景光忽然摘了乳胶手套,单手伸进口袋,似乎是在抓什么。
片刻,他下颔微扬,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顾景光怔住,很快又偏过头。
口袋里的手停止摸索,冷冷地说:“后续的防腐工作我来完成就好,今天你先回去吧。”
“啊?我……”
顾景光语气稍缓,又重复了一次,“回去吧。”
说完,他的手从口袋里抽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拿。
顾景光重新戴上乳胶手套,转过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针管和防腐液。
闻曦‘哦’了一声,悻悻地走出入殓室。
她关门的动作又轻又慢,在金属件合上前,
悄悄地留了条缝……
入殓室位于整个一层的最内侧,两扇玻璃大窗采光充足,白天无需开灯,也能把屋内照得透亮。
可顾景光在这工作后,有个把窗帘拉一半的习惯。
入殓不是他的专长,五年的医学本科教会他如何运用缝针,如何记下人体的各个部位。
但他没想过,这些技巧会应用在这里。
对于顾景光而言在昏暗的条件里工作不仅无障碍,而且很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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