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命运齿轮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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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带的材质极其特殊，是一种黑沉沉、表面粗糙的软金属，不是郁飞尘曾见过的那些材料，像加强几万倍的砂纸。陈桐搬完十几趟，在缓力气的时间里盯着传送带发愣，突然手贱了一下，用小拇指闪电般碰了碰传送带，结果惨叫一声，小拇指已经剐出了个黄豆大小的破口，鲜血淋漓。</p>

薛辛对大哥的好奇心报以无奈摇头：“这种魔法石头表面太光滑了，我们拿着它都有点费劲。为了把它们带动，传送带表面得用摩擦力很大的材料……再加上速度这么快，杀伤力很强的。陈大哥，你别再碰了。”</p>

陈桐龇牙咧嘴地长了个教训，连说再也不乱动了。</p>

此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还有热。魔导炉如心脏一般向外散发着热气，但他们都记着那个“禁止衣冠不整”的校规，只敢把严严实实的袖口弄松一点。不过半小时，莉莉娅的短卷发已经湿漉漉贴在了额角。</p>

郁飞尘倒还好，他的情绪一直很平稳，这种人一般不会怕热。</p>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像一层不祥的阴翳。</p>

是忽略了什么东西吗？但他环视四周，所有人都有序工作，没什么问题。反而越是想要探究，越找不到那种预感的来源，只觉得确实有哪里不对。</p>

但合格率越高，意味着机械动作养成的惯性越强，一旦出现错误——</p>

他盯着自己两点一线的动作，目光渐沉，心头的阴翳也逐渐放大。</p>

直到八条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p>

郁飞尘猝然看向那边。</p>

“我扔错了！”八条腿扔石头的动作停在一半，脸色煞白。</p>

危险的预感陡然放大，并且彻底具象化，郁飞尘脱口而出：“别动！”</p>

八条腿听见了，可动作却先于大脑已经做了出来。那块挑错的石头还没被传远，他猛地伸手去够，左手的五根手指往下扣，拢住了那块微凉的红石头。</p>

可是他的手却被摩擦力极大的传送带猛地往前拽去了。</p>

一声急促的喊叫从八条腿嘴里发出来，传送带快速向前滚动，他整个人的身体被左手带着，以扭曲的姿势半滚半掼到了传送带上。</p>

郁飞尘最先往这边赶，陈桐随即也跑过来了。</p>

“别动！”郁飞尘再次说。可是八条腿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为了从传送带上脱身，整个人疯狂扭动着。他力气奇大，传送带速度又太快，一眨眼的时间已经滚到了末端。还好这时两人同时赶到，分别从两边拽住了八条腿的胳膊和肩膀。</p>

极度的痛苦刺激他弓起腰背，却又让原本被抬起来的身体重新接触到了传送带的表面，瞬间加大了摩擦。</p>

残破的躯体被飞速前进的传送带推裹着消失在地下传送口处，只有陈桐愣愣对着手里的一根胳膊发呆。他小拇指上的伤口还流着血，差一点，他也会是这样的下场。</p>

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在了不容任何错误的机械结构里。他叫查拉斯特拉斯，因为太难念，大家都喊他“八条腿先生”。</p>

薛辛痛苦地把脸埋在双手里，嘶声道：“说过了，别碰传送带……”</p>

可是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p>

郁飞尘沉默回身，与遥遥看着这边的安菲尔对视。安菲尔已经从眩晕里清醒了，垂着眼，忽然指了指他右边的柯安。</p>

这一刻，郁飞尘才完全意识到那个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什么。意识到……他们到底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p>

他哑声道：“以后不要直接把石头放去传送带，先放空桶里，够一桶再倒进传送带。”</p>

这样一旦出错，还有一次能补救的机会。</p>

增加这么简单的一道环节就能规避八条腿的惨剧，可在出事之前，所有人都没想起。</p>

开始前，柯安出于好意，说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警示大家，所有人就理所当然地像故事里那样拿一个扔一个——并最终重蹈了寓言里的覆辙。</p>

比身体的惯性更可怕的是内心的惯性，人终究不是机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