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凤笺盈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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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绮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冰凉，反手一摸，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落下泪来。</p>

她连忙按了下眼角，口中骂道：“你没变成鬼，方才干什么藏着装聋不出声？拿姑奶奶寻开心吗？还不快滚出来！”</p>

迦玄道：“还是这么爱骂人……我滚不出去，你来吧。先向西走，让我听听你的大致位置。”</p>

明绮哼了一声，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还是依言朝着西边走了几步。</p>

而后，她便看见从前面飞来了一只满身荧光的紫色凤蝶，在她面前翩翩绕了一圈，而后重新掉头，为她带路。</p>

明绮看了看蝴蝶身上瑰丽的颜色，闪闪发光的触角，以及翅膀上艳丽又精致的花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是那么闷骚。”</p>

她一边说着，一边跟在了蝴蝶后面，发现自己方才果真是越走越偏，如果没有这个带路的，在这样无尽的黑暗和混沌中，只怕就算一直走死，也很难正确地找到迦玄。</p>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明绮的心情反倒愈发沉了下来。</p>

她了解迦玄的性格，这样故意不应声，不是因为他真是个没良心的死鬼，而只可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的处境不妙，其实并不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他。</p>

也是，这么多年在这种鬼地方，若非有不得已的缘由，该走早就走了，又怎会等着自己找过来？</p>

明绮这一路上设想了无数迦玄缺胳膊断腿毁容或者受刑的场景，没想到见到人之后还是完完整整的一只，脸也依旧好看，这倒是已经完全超出预期了。</p>

明绮跑到迦玄面前，看着他，喘匀了气，半晌才喊了一句：“喂，大魔头？”</p>

迦玄淡淡道：“疯狐狸。”</p>

明绮忽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p>

她伸手拧了迦玄的脸一把，问道：“你走不动了？”</p>

迦玄叹了口气，道：“慢一点，应该还是可以的罢。”</p>

明绮一路下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个地方越是往深，便越是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吸力，她是向下走在，速度可以很快，但要是再想上去，便要为难许多。</p>

明绮想起了自己看见那部魔典中的内容，问道：“这就是欲望的影响吗？”</p>

迦玄点了点头，道：“这种东西既然无法控制，索性就不要去管了。我其实还可以，咱们得立刻离开，若不然你的力气也在此处消磨光了，便当真是死路一条。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灵丹补药？”</p>

他以身引劫的伤势经过多年疗愈，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迦玄目前的状况与外界切断联系的时间太久，无法吸收天地精华使得魔气再生，因而体力枯竭的厉害。</p>

他这样说，是打断借助药力强行凝聚魔元，试试看能不能闯出去了。</p>

明绮瞥了他一眼道：“你这种烂法子还是先省一省吧，手，伸过来。”</p>

迦玄站着没动。</p>

明绮不耐烦了，道：“你瞒了我几百年，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我不说什么，是因为知道你一定要这样做。现在我也一样，合作点，别磨磨蹭蹭的。”</p>

她转过身去，将迦玄的两条胳膊往自己的肩头一扯，把他给背了起来，说道：“这地方的浊气最是伤皮肤，若连累我脸上起了疙瘩，我就还把你扛回青丘去，绑在床上涂成个大麻子脸。”</p>

迦玄沉默了一会，说道：“何必这样苛待自己。”</p>

明绮一想也是，噗嗤笑了，背着他向外面走。</p>

迦玄这辈子，一直自以为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顶天立地，在他英雄的人生中，只被女人摆布过两回，两回都栽在同一个人这里。</p>

他的手臂环着明绮的脖颈，闭上眼睛，沉默地听着对方有些急促的喘息声。</p>

过了一会，迦玄忽然将身子向下滑了滑，将双足的足尖点在了地面上，也尽量去对抗那股吸力，同明绮一起往前挪，分担她的压力。</p>

明绮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还真是挺费劲。你给我擦擦汗。”</p>

迦玄抬起袖子，将她额头上的汗水擦去，然后侧过头，轻轻在明绮的侧脸上吻了一下。</p>

明绮身为一只合格的的狐狸精，见惯人间风月，调戏美男无数，原本最是不屑这种“假纯情”的把戏，但迦玄隔过经年的一吻，却让她骤然间红了眼眶。</p>

她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将头抬起来，觉得脚下的步伐依然很沉重，甚至是更重了，但身上却陡然又多了很多力气。</p>

因为有人在陪着她一起使劲。</p>

明绮闷闷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在外面遇见了一个小伙子，长得特别好看，真比你那张奔丧脸强多了……”</p>

迦玄：“……”</p>

但明绮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说：“他叫舒令嘉，竟然还是何子濯那家伙的徒弟，但是我总觉得……总觉得他很像咱们的孩子，就是经历有点对不上，所以总不能确定。你这个没良心的跑没影了，我连确认都没法子……”</p>

迦玄心中一动，说道：“我在不久之前也看见小七了。”</p>

他们的孩子尚未来得及取大名，小名叫小七，是因为他是七夕节那一日的生辰。也恰好他是在魔族的众位王子之中排行第七，倒是方便了兄长们的称呼。</p>

其实两人心里都惦记着孩子，见面的时候之所以没提，是担心心中更添几分记挂，使得出去的路变得更艰难，所以都强忍着。</p>

但这时他们发现，左右也不能做到完全心无杂念，那么提与不提的差别似乎也没有很大，便按捺不住了。</p>

明绮的脚步猛然一顿，转头道：“你也看见了？不，你、你是怎么看见的？难道他也掉进来了？”</p>

迦玄道：“你不要着急，他应该没事，我是在元神之境当中看见他的。”</p>

他把自己遇到舒令嘉的经过讲了一遍，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很可能此生都没机会出去见到你们，怎么也得让你们两个母子团圆才是，便解开了他的封印，如果当真是你说的那孩子，咱们出去之后，便可以去确认了。”</p>

明绮乍喜之下，连惯常的戏谑嬉笑都不会了，连忙说道：“好，好，咱们快点出去，一定要出去才行！”</p>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道：“那孩子……长得挺高了吧？瘦吗？脸色好吗？”</p>

迦玄道：“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个头……已经快要跟我差不多高了，是有些瘦，不过听着声音并不气虚，身体应该挺好的。”</p>

仅仅是这几句话，便已经十分十分的珍贵了，明绮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回味了好几遍。</p>

迦玄却也忍不住问了她：“那你觉得，你说的那个舒令嘉，和我形容的像不像？那孩子性情是什么样子的？过得可好？”</p>

明绮道：“和你方才说的样子是有些像，性情很好，我很喜欢。但仿佛过的不太好，我听说他与何子濯之间仿佛生了什么矛盾，离开师门了。”</p>

迦玄不知不觉地就站在了舒令嘉的一边，冷笑道：“哼，若是我还在外面，何子濯那种人，怎配当我儿的师父。”</p>

他说完之后，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但他离开之后，应该没遇上什么别的难处了吧？”</p>

明绮道：“我打听了，仿佛是还好，认识了不少新朋友，试剑大会还拿了第一。”</p>

迦玄一惊，又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么厉害啊？”</p>

明绮骄傲道：“那当然了！”</p>

两人一问一答，说着舒令嘉的情况，虽然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但想想或许马上就可以见到了，浑身便有使不完的劲，一心一意地向外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