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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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大采之时将尽，太阳已升上了树梢。周发对婉姒说道：“虞侯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我都等得快饿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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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莘甲在一旁听到，便和周昌商议道：“马上就到大食之时，不如让大家先吃点东西。等会虞侯大人一到就可以马上出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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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昌、莘甲命人取了些糗饵、肉干出来给大家分食。只是这些干粮又干又硬，周发难以下咽，只吃了几口便回到马车上打起了瞌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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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周发感觉自已又回到了虞侯府中，但见各种珍馐佳肴环绕左右，让他不知该选哪一样好。更别提那些香甜的美酒，光是闻到酒香就熏得人陶然欲醉；平日里父亲连碰都不让碰，可现在虞侯隔一会就来劝酒，想不喝都不行。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个满脸堆笑的虞侯才是世上最亲切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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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虞侯大人来了！”周发迷迷糊糊地道：“虞侯大人，真的不能再喝了……”哪知虞侯竟不肯放过他，走过来一把抓住他手臂不住摇晃。这一下顿时把周发摇醒了，他睁眼一看，抓着自已手的却是母亲。太姒问道：“你说什么梦话呢？什么不能再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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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发略觉羞愧，忙摇头道：“没、没什么……”他感到嘴角边有些黏糊糊、湿答答的，伸手一摸才发现竟是口涎流了出来，忙举起衣袖将口涎擦净，却听太姒说道：“快些下车，虞侯大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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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发抬眼望去，只见一乘四马并驾的马车从城门缓缓驶出。这马车车舆包裹着金黄色的铜皮，更镶嵌着许多珠宝玉石，金色锦缎制成的容盖下垂挂着道道白色绸幔，可谓是金雕玉砌、美轮美奂。周发忍不住感叹道：“虞侯大人的马车真是漂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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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姒对他说道：“这种四马并驾的车叫作驷车。你看中间那两匹黑色的马又称服马，两侧的两匹黄马又称骖马。以前我在殷城时，只见过商王乘坐这种马车，想不到虞侯大人也有驷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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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发道：“以后我也要造一乘驷车，献给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坐在这马车上，一定比虞侯大人还要威风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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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姒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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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驷车虽然宽大，却仅供虞梦延一人乘坐。虞阏骑着他的坐骑紫燕骝在一旁随行，狄夫人和玥妫另乘一辆骈车跟在后面。虞阏到了城门外，在口中打了个唿哨。周发正在心中纳闷：这虞公了要干嘛？忽然间两道灰影自城门中飞出，正好从周发面前掠过，把他吓了一跳。他扭头看时，只见两道灰影直冲云霄，急升到数十丈的高处后，开始在半空中盘旋。直到此时，周发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两只大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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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什么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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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在一旁说道：“这是金雕。这种雕虽然生长在太行山、首阳山一带，但有时也会飞到莘城附近。我城中的羊倌常来抱怨，说他们养的羊羔被金雕抓了去。我也曾下令让城中士卒见到金雕便一律射杀，只是这扁毛畜生飞得又高又快，想射中它绝非易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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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话间，虞梦延的马车已在跟前停下。虞梦延下了车，对莘甲等人揖手道：“有劳诸位在此久候，寡人真是惭愧、惭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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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周昌忙也还礼道：“我等俱是刚到不久。”姜夫人、太姒等也都跟在后面拜见虞侯，周发小声对周考说道：“我们明明等了很久，父亲和舅父大人为何不说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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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虞阏也陪着狄夫人、玥妫等过来见礼。那虞阏要在婉姒面前卖弄，又是唿哨一声，两只金雕听见主人召唤，从空中飘然降下，最后落在虞阏的手臂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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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发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只金雕，这金雕的身躯比起寻常猎鹰大了一半也还不止，双目中隐隐透出王者之风，令人不敢直视。最可怕的还是那一对利爪，形如铜钩一般，要不是虞阏戴着护手，手臂肯定会被抓出几个血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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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打趣道：“虞侯大人，今日又非出城田猎，怎么还带了两只雕儿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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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哈哈”一笑：“这是献给商受大人的贡品。本来这金雕是我们虞国之宝，轻易也不肯示人。只不过今年是商受大人即位，总得预备一些别致的礼物才拿得出手。只是这金雕有些脾气，不喜欢呆在笼了里，只好放它出来任其翱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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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听虞梦延的语气颇为自负，便顺势奉承他几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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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听了果然受用不已，笑着说道：“莘甲大人过奖了。从这里到茅津渡口还有一天的路程，我看我们还是尽早上路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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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道：“还请虞侯大人先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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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推辞不过，最后还是由他在前领路。他的马车一走，紧跟着就见一队队虞国士卒从城门鱼贯而出，且全都身披铜盔铜甲，一眼望去是黄澄澄、金灿灿的一片，直叫人目眩神驰。走在前面的士卒手执铜钺、铜斧，后方士卒的兵刃则是长戈和长矛。那一排排的长柄兵器密密麻麻、鳞次栉比，若是一起砸下来，所当之人必定化为醓醢之酱，血肉之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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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发见了这阵仗只觉心惊肉跳，几乎便欲转身逃走。他在心中暗骂自已：周发啊周发，你也忒没用了些。现在又不是要和这些虞人打仗，有什么好怕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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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听见周昌对莘甲说道：“哦，这应该就是传闻中虞侯大人的亲卫队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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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道：“不错，这一支军专有个称谓，叫做‘虎贲’。总数据说在五百人左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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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昌道：“兵贵精不贵多，只要运用得当，这五百虎贲能抵得上两千人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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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队过去后，紧跟着是十余乘马车缓缓驶出，再加上侯府中的仆役随从等，这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几乎首尾不能相望。直到他们全部从城门中出来后，莘甲才说道：“我们也上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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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的马车行出大约十余里路时，前方的大道忽然分成了两股，一股道向东北方向延伸，另一股却是往东南方而去。走到岔路口时，虞梦延忽然问身旁的虞阏：“阏儿，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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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答道：“这里是鸣条，五百年前商汤在此地打败夏桀，从此商人成为天下共主。这件大事人尽皆知，父亲大人又何必来考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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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成汤经鸣条一战而底定万国、奄有四方，的确是世人皆知。只不过成汤能够取胜的真正原因，知道的人恐怕就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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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感觉父亲是话中有话，忙追问道：“父亲！难道说鸣条之战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奥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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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看了看虞阏，缓缓说道：“你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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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虞梦延的马车向右转上了去东南方的岔道。虞阏奇道：“虞坂盐道？那是前往茅津渡口的必经之路，从这里再往南走十余里路就能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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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不错，虞坂盐道是通往茅津的一条极窄的隘道，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虞梦延转过身指着那条东北方向的岔路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那条路又是通到什么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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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那条路往东走二十里，就是安邑。安邑是我虞国第一大邑镇，孩儿岂能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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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道：“安邑之所以繁华，因为那里曾是夏桀的王都。巧合的是，当初夏后启立国的时候，也把王都定在安邑。可以说夏后氏既兴于安邑，也亡于安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