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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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裴念关系看来不错。”</p>

“是不错。”</p>

他愣了一下，目光里流光闪过，然后笑道：“想来这裴念对你也好，这缎子是御赐的宫缎，这么珍贵的东西都拿来与你分享。”</p>

雪花拍得我渐生了冷意，忙退进了屋子几步，“明日就是老情人大婚，带去的女人长得不怎样，就只有从打扮上后天上补了，他下这血本，不全是因为对我好。”我曾在华容记忆里看见过莲湖的模样，莲家的基因强大，能出莲华那样倾国倾城的人物，也就说明了莲家不会有什么相貌平凡的女人，加上自小家庭教养和优渥的生长环境，肤若凝脂，朱唇皓齿，明眉星目自不在话下，而莲湖作为莲华之后莲家最漂亮的一个女人，就算我再如何盛装打扮，也无论如何没办法在她大婚最美当天比过她，可就算比不过她，至少不能差距太大，丢了自己的脸面，当然这是我对裴念心情的揣测。</p>

“你说的是莲湖？”</p>

“你消息可比我灵通。”我悻悻然道。</p>

“明日之宴应该这大半个京城名门望族都会去，应还会有不少的朝廷命官，的确热闹非凡，裴念带着你去，打扮得体些总是没错的。”</p>

他这么说我就更觉得有压力。</p>

万一不小心被人看出来我其实并不是个活人，想想都是件恐怖的事。</p>

雪花还在扑簌簌地落满地，他抬眼看我，“明日之事你万事自己小心，这些日子我有些自己的事要忙，若是出了什么裴念护不住你的事，你就将脏水使劲往南泽身上泼。”</p>

崇枢居然还知道南泽。</p>

可往南泽身上泼脏水又是怎么回事啊？我还没理出头绪来，他的身形一散，很快就又消失了。</p>

屋外远远地响起了鞭炮声，打破雪夜里冰冷的静寂。</p>

不对呀，如今才刚过子时，怎的这么快就放鞭炮了？</p>

随着鞭炮声落下，悠扬喜庆的唢呐声由远及近响起，锣鼓铮铮，听起来就是阵容浩大的迎亲阵势。</p>

禁不住好奇心泛滥，我回屋里放下了暖炉，从屋里挑出一把伞来，伞是西湖最出名的竹骨绸伞，敛紫素色并不招摇，裹着浅色的暖裘斗篷，我撑伞走了出去。</p>

夜黑路长，我挑着素白的牛皮灯笼，一路顺着吉庆锣声的方向走去，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仿佛在这样的夜里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这些声响，整个长安城都被黑暗笼罩，整方天地只有我手上的灯笼照射出盈盈的光。</p>

这原本明晃晃的灯火变得摇曳起来，明明这雪下得这样慢，慢到只铺上了细细的一层，毫不飘摇，烛光却颤巍巍地忽明忽亮，而后终于稳定下来，我的脚步顿住，发现那原本还是映着红光的灯笼，此刻泛着幽幽的绿色，映着那点青翠色的光芒，随之而到是是两旁乍然亮起来的白色灯笼，一排灯光皆映出绿光，一路望不到边。</p>

唢呐声越来近，伴随着唢呐声，还有沙沙沙，不知道是什么磨在了泥石青砖之上，夹杂着一声两声有节奏的竹子敲打地面的声音。</p>

“叩……叩……”</p>

迎亲的队伍远远地出现在我眼前，绿光照明之下，最先看见的是那个坐在白马之上一身大红喜袍的新郎官，神采奕奕，笑容带着渗人的诡异，更恐怖的是，那被他骑着的白马竟然是纸扎而成，冰冷毫无温度的纸马蹄落在地上，刷刷地扫出令人发寒的叩叩声。</p>

不只是白马，这迎亲队伍里所有吹着唢呐敲着锣鼓的人，都是纸人，形色各异的纸人古负其责，他们的脸上都画着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意，配着红红绿绿和拖动纸衣发出的沙沙声，我下意识抖了一下。</p>

暖裘厚实，却有阵阵的寒意不断侵进来。</p>

雪越下越大，银白的雪花落在这纸扎的迎亲队伍里，穿过那坐在白马上的新郎官，我悄悄地抽了一口气，“是鬼。”</p>

这是，鬼娶亲！</p>

所幸我已经是个活死人，若我是个正常人，半夜里遇上这鬼娶亲，非吓走三魂不可，就算没被吓到，阴气入骨，难免也要病上好一段日子。</p>

我握紧了手上的竹骨绸伞，呆呆立在原地，希望这些迎亲的队伍只当我是个路过的亡魂，不然被缠上了可不是好玩的。</p>

那新郎官骑着马从我身旁而过，我匆匆地扫了一眼，那是一张白嫩稚气的小脸，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目生得十分漂亮，带着几丝水色，嘴唇微翘，粉嫩秀气，娇娇地如同一个姑娘似的，这是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不，男鬼。</p>

似乎发现我在看他，他转头望了过来。</p>

我心下一惊，连忙别过脸去，挑着灯笼疾步远去，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穿过那盈盈的一片绿光，手中的灯笼也恢复了红光，忐忑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p>

因在雪地里走了太久，我的斗篷沉甸甸地都带了湿意，冷得瑟人。</p>

站在别院的门前我正准备推门而进。</p>

打更声音骤然响起，吓得我手一松将灯笼掉在了地上，灯笼里的光芒一下就灭了。</p>

午时到。</p>

响更起。</p>

我正怔怔，灯笼里自己又重新亮起了光，青青的，小小弱弱的，绿光。</p>

穿着大红喜鞋的双脚出现在我的面前，接着是绣着繁复龙凤呈祥金线的衣摆，清脆不带一丝的杂音响起：“喂，你叫什么？”</p>

见我装作视而不见，他近了一点：“别装了，我知道你刚才看见我了。”</p>

我不答，只是抬头看他。</p>

面前是一张那张漂亮的水色娃娃脸，是方才骑马娶亲的那鬼，跟着我回来了。</p>

见我不肯说话，他笑了，明明是那样稚嫩的却说着老成的话：“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总有办法知道的。”他抬头看了看门第牌匾，“这是你家？”</p>

有几类鬼并不好惹，我并不想惹。</p>

厉鬼自然是其一，会害人性命。</p>

小鬼不惹，因为难缠，缠上就很难甩掉。</p>

新人鬼，就是死在新婚之日，大红大喜与大悲大恨互相冲突集合成的鬼，或者是生前并未成亲有强烈的红尘执念，非要成亲了才能去投胎的怨鬼，这种鬼，若没有顺利完婚，就永远没办法投胎，怨气也得不到纾解，还会发泄在亲人的身上，造成家宅不宁，这才有冥婚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