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吞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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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新闻时报》刊载了一则新闻，选摘如下：</p>

昨日，一位73岁老翁赶着驴车进城卖红薯。他告诉本报记者，红薯是自家地里种的，儿子瘫痪在床，卖红薯只为了给儿子挣点医药费。老汉赶着毛驴车走了八小时，早晨在开发区解放路市场路口刚刚停下车子，突然来了一辆城市执法车，下来一帮凶神恶煞般的人，骂骂咧咧就开始摔红薯。</p>

一名围观群众声称，老汉驼着背，极力护着自己的一车红薯，老伴跌在地上流泪。</p>

一家商户对本报记者说，老汉上前扯住一名城管的衣服，一个劲地央求。那人像是个小领导，估计是副队长，他扭过身，连扇老汉的脸，扇得啪啪响。老汉跪下求饶，那人依然掌掴不停，并且怒骂道，滚，不许在这里卖，再卖还揍你。</p>

市民赵女士也目睹了这一幕，她说，唉，看着心酸啊，那老人比她的父亲年龄都大，那人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呢！当时有不少人围着看，其中有人喊“把城管的车给砸了”，群情激愤，打人者坐上车就跑了。要不是跑得快，我一个女人也要上去把车给掀翻，太过分了。</p>

这则新闻迅速被国内媒体转载，在网络新闻排行榜中也占据头条，一时间成为时事热点。</p>

三天后，开发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副队长被人杀害。一名早起的晨练者发现了尸体，尸体侧躺在死者平日上下班的单位门口。晨练者以为是个醉汉，翻过来后发现死者的嘴巴里塞着一只手，那正是死者自己的手。</p>

尸体周围还有蔷薇花瓣，被风吹散，零落一地。</p>

副队长横尸街头，手被人剁下来塞到了嘴巴里。这个爆炸性新闻立即传开，街头巷尾，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谈论这事。老百姓以讹传讹，最终给杀人者起了个文绉绉的绰号：蔷薇杀手！</p>

老百姓有着高超的文学水平，每一个谈论此事的人都参与了创作，坊间的故事版本最终定型为这样——蔷薇杀手武功高强，曾在少林寺学艺十八年，下山后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只杀贪官和污吏，每次杀人，都要留下一朵蔷薇。</p>

没有人知道蔷薇杀手是谁。</p>

当地警方调动了大量警力对此案进行侦查，然而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执法大队人人自危，领导开会决定悬赏缉拿凶手，对提供破案线索者奖励人民币十万元。</p>

一天过去了。</p>

政法委焦书记问道：有多少人拨打了举报热线？</p>

电话接听员失望地说：0个。</p>

很多大案中，只要警方向社会公布案情提供悬赏，热线电话就会被市民打爆。然而，此案中，根本没有人拨打电话提供线索，就连一个人都没有。</p>

政法委焦书记向上级公安机关汇报，迫于无奈，请求特案组协助。</p>

梁教授看完案卷后，说道：案发前，副队长打人，有人把他的手剁了下来，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报复行凶。法医鉴定报告显示，死者断腕后存活了一段时间，致命伤在胸口，被利器一下刺中心脏。断腕处创口整齐，也是只用了一下，看来这个杀人者力量大得惊人，一下剁掉手腕，一下刺死受害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至于为什么把死者的手塞进嘴巴，原因不明。鉴于死者的所作所为，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正义人士都有可能是凶手。从现场照片上看，尸体附近没有种植蔷薇，这些蔷薇确实是凶手留下的。</p>

苏眉说：这是一种晚期蔷薇，也叫野蔷薇，多生长在郊区野外，生命力极强，花期可开至十月底。</p>

包斩说：蔷薇杀手，这个杀人者的名字还真有诗意。</p>

画龙说：咱们非得接这个案子吗？就让他们当地警察忙活去呗，找去呗。说实话，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我以前就揍过城管。那个蔷薇杀手，说实话啊，我觉得，这人是个英雄，我想和他喝酒。</p>

白景玉：国有国法，法治社会不需要英雄。</p>

画龙说：老大，我想请假，自从加入特案组，我多长时间没回家了？请批准。</p>

白景玉：不准，立即出发！</p>

市公安局政法委焦书记亲自开车到机场迎接特案组，本来梁教授要求低调行事，不要大张旗鼓，但是焦书记声称局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欢迎仪式，同时还要召开全市公安干警的动员大会，限定日期，誓破此案。</p>

车辆驶进市区，特案组四人注意到街道两边没有种植蔷薇。</p>

苏眉问道：我看资料上写的，蔷薇是这个城市的市花，市区为什么见不到？</p>

焦书记解释说，蔷薇确实是市花，在这座城市的郊区，野外田边，铺天盖地都是野蔷薇，这种蔓延和攀缘性植物如果种在城市里，就会疯长，绿化带会被野蔷薇占领。这种蔷薇只生在野外，虽然是市花，在城市里却看不到。</p>

车辆行驶到开发区解放路路口，梁教授让司机停车。这里就是副队长掌掴卖红薯老翁的那个路口，车辆往来，人流穿梭，小商小贩云集于此，吆喝叫卖，看上去一派繁华景象。</p>

梁教授：你有多久没买过菜了？</p>

焦书记：好久了吧，平时挺忙的，呵呵，哪里顾得上买菜。</p>

梁教授：那好，我们现在去买菜。小眉去通知局里，欢迎宴会取消，中午咱们自己做饭。</p>

梁教授、画龙、包斩、焦书记四人下车，梁教授说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里是案发源头。包斩推着轮椅上的梁教授，走进小贩占据的街道中间，但见瓜果新鲜，蔬菜绿意盎然。焦书记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微服暗访的感觉，买菜这种小事对一个官员来说，非常亲切难得。</p>

蔷薇杀手也许就是这路口的一个小贩。</p>

司机载着苏眉来到市公安局，苏眉走进大厅，有些疑惑：大厅里人员很多，除了穿警察制服的，还有穿着城管制服的，通往会议室的走廊里甚至还有抱着孩子的少妇在走来走去，公安局里乱糟糟地喧哗成一片。</p>

苏眉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个子很矮，正在摆弄手机。小警察看上去刚刚工作，稚气未脱，脸上竟然还有青春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