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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夫人看得开。”晏迟回了一句。
老夫人:……
晏国师是在讽刺她也是铁石心肠么?
但老夫人经过“大世面”,没因这话难堪,居然还能接着演:“生老病死,人之难免,且大妇心性那样倔傲,被困在家庙中不得自在,她哪里受得了,所以一时没想开……这也是她自己的抉择,这话我刚才也用来劝解六娘,说大妇总算解脱了,可六娘这孩子,仍惋惜大妇一时冲动,说是也就这一、两年,等三娘消了怨气,求请相公宽谅,大妇何至于真会在家庙终老。”
“高小娘子可真善良啊。”晏迟一笑:“所幸的是善良之人的确有福份,没遇见蛇蝎心肠的尊长,一门心思要把她往死里算计,否则受到了这样的恶意,恐怕也该跟内子一样睚眦必报了,这世上就少个菩萨心肠。”
这话里的讥损,老夫人跟高蓓声还不至于听不出来,顿时都觉难堪了。
“老夫人,我有话就直说了,未行丧仪之前,相邸并无外人,内子犯不着作态,就不替王氏这个凶徒守灵哭丧了,迟只陪着内子,在人前走个过场,这下子应当不会再有闲言碎语,诽责内子不孝,目无礼法了吧?”
最后的一句分明是在警告老夫人不要中伤陷谤,败坏芳期的名声。
老夫人脸色铁青异常难看。
高蓓声便抽抽噎噎说道:“姑姥姥,大世母待三妹妹确然不慈,屡番企图加害比同自断母女之义,三妹妹不行守灵哭丧之礼也合情理,但大世母对待六娘,确然疼惜,故而六娘今晚才应当替大世母守灵。”
这个时候,高蓓声居然还能找到机会申明她“是非分明”?!芳期不由叹为观止。
彭子瞻和覃芳姿终于姗姗来迟。
两人自然也都是换了丧服,然而覃芳姿跟芳期似的竟然也连眼角都没红些微,她只是肃肃地垂着眼睑盖,坐下时身体都在忍不住地轻颤,整个人都像在做梦似的,老夫人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她一直没吱声。
这晚上芳期仍跟芳菲挤在秋凉馆,她听周小娘喋喋不休报怨:“大夫人拣在这时候自尽,四娘还没来得及出阁,这下可得替她服丧三年,我就愁这几年葛家那边又有什么变数,四娘可是被连累得不轻。”
芳期听明白了周小娘不是为了抱怨。
“葛家是真看重礼信的人家,不会因为四妹妹为嫡母服丧就悔婚约,要那时葛二郎能高中金榜,再办婚事又是一桩喜上添喜了,这便应了俗语一句好事多磨,四妹妹是有福份的人,小娘不用替她的婚事被耽延发愁,不如想这样一来四妹妹在闺中尚能自在三载,多陪小娘些时日。”
这也算委婉示意,要真有什么变数的话,她不会袖手旁观了。
芳期也确把四娘当成姐妹看待。
她前些时候还听阿皎讲,葛小娘子也巴不得芳菲快快嫁进她家呢,这样一来大嫂不得空,总有小嫂跟她做伴了,且芳期出嫁,葛家娘子随了重礼,葛家不同于那些攀附近幸之徒,这般行为当然显示已把相邸看作姻亲。
芳期不认为四妹妹的姻缘会生变数,周小娘是关心则乱,她就给周小娘吃上一颗定心丸。
丧仪期间,晏迟当然不能跟芳期“同房”,老夫人刚才在冠春园刚提说让晏迟跟彭子瞻住一所院落,晏迟立时便讲他不惯跟陌生人“将就”,覃逊听见这话,连忙让出风墅来,晏迟这才没多挑剔。
老夫人这时正在埋怨丈夫——
“六娘还没进国师府,覃芳期就开始中伤挑唆,否则今日晏三郎怎会对六娘是那番态度?相公也太偏心了,六娘屈为孺侧已经够委屈,相公竟还纵着覃芳期明目张胆打压!”
覃逊只觉头疼:“所以夫人才想让彭六郎挑是生非,让无端怀疑三娘跟彭六郎间仍然藕断丝连?夫人这念头也未免太浅薄了!无端若跟三娘反目,于覃氏一门何益?我也再劝夫人,这个时候打消让高氏女为国师府孺侧的念头还不算晚,否则我覃逊,早晚得有一天能跟高仁宽闹翻脸。”
“晏三郎娶覃芳期,图的无非是争取相公为他助势,便是厌弃了覃芳期,又怎至于与相邸为敌?说到底还是相公偏心,不肯带携着高家得益,相公可还在为过去表兄轻看相公的事记仇?”
覃逊彻底放弃劝解了。
这不是他家老妻能说出来的话,必然是高仁宽写的信里有此小肚鸡肠的内容,娘的这都过了多少年,高仁宽这老家伙看来是只长肚子不长肚量,不就是当年科举名次被他力压么,高仁宽不服,就没少在老丈人跟前中伤他,高仁宽自己是芝麻绿豆大的心胸,反过来还诋毁他小器记仇。
覃翁翁这回是真觉得委屈了,竟然卷了被子搬厢房里跟老妻闹起“分居”来。
芳期却突然想起晏迟今日是跟她共乘马车来的相邸,莫不是腿疾发作了不便骑马?她就有些担心没有火墙地热的风墅会让晏国师难以忍受痛症,打算亲自过去关怀一声——今日去忧、罢愁都没跟着来,依晏国师好强的脾气,不大可能指使文捷给他加床厚被褥,总算是为了显示与她的恩爱,晏迟才会来“协理”王氏的丧仪,要是还闹得咬牙忍受痛症,那就太让她过意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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