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罢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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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入秋的永安有些凉，需要早起忙碌的人们，无不缩脖拢袖，让身体暖和一些，但等真的忙碌起来，这点寒意又会变得无足轻重，若有似无。</p>

但对一些老大人来说，从轿子里出来就有些受不住，朝服里面还穿着御寒衣物的，情况好上一些，没做准备的，或者出门匆忙忘了的，就比较糟了。</p>

但身上再冷，走路也要四平八稳，说话更要中气充足，不能给人丝毫抖搂的感觉，毕竟是在清安门前，一会儿还要上殿面圣。</p>

时辰不到，清安门依旧紧闭着，守门的兵士挺立如松，冷眼看着这些随便一人都大他们十几二十几级的大人，没有任何的表示。</p>

想提前开门，那得要皇上的亲笔手谕，不然只能等昨晚值守的将军拿密钥开门，除此之外，任谁到了，都得在外面等着。</p>

门前广场上这些大人，也不会干等着，在大殿之上需要注意仪表，不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并不妨碍现在三五成群东拉西扯。</p>

只是，人以群分，彼此泾渭分明。</p>

“阿嚏”。有位老大人下轿先打喷嚏，但除了几个年轻官员，并没谁多看他一眼，甚至转头看过来的都不多。</p>

老大人四下扫一眼，放下拢起地袖子，走向一个五六个人的小团体，“聊什么呢？这般热闹。”</p>

其中一个穿着和他差不多官服的老人家看向他，“嘿嘿，不晓得吧，昨晚出了新鲜事。”</p>

老大人可能瞧不惯他这卖关子地模样，也是嘿然一笑，“怎么，老苏你又偷瞄儿媳洗澡了？”</p>

“老不羞，有辱斯文。”那位姓苏的大人笑骂一声，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整天围着漂亮儿媳妇打转。”</p>

“说起这事，老魏啊，倒要问你一声，你那儿媳肚皮有动静没？”另一个人跟着道。</p>

可能戳到了痛点，魏老大人瞬间黑脸，“你们这群老混蛋，要再提这事，别怪老夫翻脸！”</p>

看他真动气了，一个人出来打圆场，“老马，说笑注意分寸。”跟着又转回来说，“老魏，老几个都这把岁数了，有什么说到说不到的，别往心里去。”</p>

先前的苏大人接过话茬，“就是，心放宽些，该有总会有的……不提这些，我跟你讲讲昨晚的趣事。”</p>

魏老大人仍旧拉拉个脸，冷冷看着他们，直到苏大人把事情说了，其他人笑着点评时，他才猛然间开口，“此事当真？”</p>

看他有些认真，苏大人突然想到什么，劝道，“人家孩子正得宠，你可别乱来，上次私抢钦犯也就挨了几板子，些许小节也就饭后谈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p>

刚刚出言无状的马大人跟着道，“老魏，不说这些，此事是我等道听途说，无任何佐证，你一定要三思。”</p>

“老夫掌御史台，有风闻奏事之权，需要你来教老夫怎么做事？”魏老大人心中仍有芥蒂，袍袖一甩，走往另一边。</p>

“这老倔驴。”苏大人笑骂一声，“也不是多大事，由着他去吧。”</p>

虽然大家都这么想，但有个老成持重的人仍旧提醒，“大家还是看顾着点，到时看情形帮衬一二，别让老魏一个人全扛了。”</p>

“自当如此。”其他人都答应帮忙，毕竟不是多大事情。</p>

魏老大人走到不远处的一群人中，打听着什么，看那些人回复时轻松地样子，多半就是昨晚那件事了，老几位忍不住摇头。</p>

对于他为什么如此上心，他们这些老人都清楚，想当年，他也是给儿子上门提过亲的，怎奈人家没同意，而是许了周家那孩子。</p>

当年大家都差不多，亲事不成，按说也没什么，毕竟求亲的人多了，能成的总只有一家，因这个记恨，心胸未免狭隘。</p>

起初老魏也的确没把这事放心上，过了没两年，关家出事，他还暗自庆幸来着。</p>

但也是在同一年，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急着给儿子定了门亲事，亲家当时是刑部左侍郎，门当户又对。</p>

挺好的安排，两年前孩子到了年纪，就把亲事办了。姑娘长得漂亮，家风也好，温柔贤淑，当时大家都称赞来着。</p>

但两年过去，大家曾经都称赞过的人，虽仍旧那么优秀，但却没人敢夸了，甚至提都不好再提。</p>

原因也简单，两年时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莫说这些高门大户，普通人家也受不了，加之老魏得罪人也多，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谁能受的了。</p>

不久前，亲家也出了事，丢了官，掉了头，家也被抄了，如果不是女儿嫁到他家，估计也是去教坊司的下场。</p>

老魏差点被连累不说，听说钦犯被抢走的事情，那个可能伤心过头的儿媳还埋怨了，嫌他空有权位，却不能像那位一样，救下她的姨娘。</p>

老魏怎能不窝火？如果不是掌着御史台，怕人说闲话，当时他就让儿子一纸休书教儿媳做人了。</p>

心结就这样栽下来，连带着新仇旧恨，他连那个风头正劲的女子也恨上了，上次那几十板子大半都是他的功劳，但他却不能满足。</p>

那么大罪，区区几板了事，何其敷衍？</p>

他不甘心，甚至有被小丫头比下去的感觉，他可是两朝元老，辛辛苦苦为大原朝殚精竭虑了大半辈子，到头来，难道还不如一个小丫头了？</p>

大家都知道他心思，劝也无用，只能是从旁看着，别让他真正惹恼了皇上，只要保证这点，一切就都好说。</p>

清安门开了，众朝臣整整衣冠，列队而入。不管先前谁跟谁站在一起，现在都按品衔等级，依次而入。</p>

这不是严格的规矩，而是约定俗成，有谁过分了，等待他的将是所有人的排挤与打压。</p>

有些规矩，是需要所有人一起维护的。</p>

金殿上，等级更是分明，横平竖直，永不见任何突兀。</p>

顺帝今日气色不错，已过花甲之年的人，坐在那龙椅上仍精神十足，看不出半点疲态，几天前的萎靡不振，应该只是偶尔身体不适造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