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思想交锋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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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重新坐好, 敛起脸上的笑容，尽量显得严肃些。</p>

张副主任绷着脸，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说道：“顾立春同志, 刚才我们革委会的李同志向你提的那个问题, 你一直避而不答, 现在请你回答一下，请问你认错吗？错在哪里？”</p>

顾立春镇定自若地答道：“张同志，不是我避而不答, 而是你们的提问太密集，一个刚完, 另一个就急着开始，你们同时提出两个问题, 可我只有一张嘴。我不是正面回答了王铁同志的问题吗？现在，我来回答李同志的问题。”</p>

“李同志的主要问题就是说我搞利润挂帅, 并说我发展副业是走资产阶级路线。这个指责，我不接受。</p>

我认为我是在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来办工副业, 我的一切行动都遵循伟大领袖的精神指示。伟大领袖在1966年5月7日发表的《五七指示》中指出, 社会主义国营农场要坚持以农为主, 兼办工业，缩小工农差别，城乡差别。”</p>

张副主任飞快地抓住其中一个点猛批：“你说了, 领袖指示，我们要坚持以农为主，可是你们农牧科的行为明明就是以工副业为主，顾立春同志，你这是曲解领袖指示, 偷换概念。”</p>

顾立春微微一笑：“张同志，马克思有句话叫做‘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要联系实践。’请张同志联系一下我们五场的实际情况，我们的良田少，荒地沙地林地多，我们倒是想搞粮食生产，但是实际情况不允许。请问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怎么办？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是向上伸手，向国家要补贴？请张同志为我们五场职工提供一个明确的方向。”</p>

张副主任大义凛然道：“自己动手这个条路线我坚决拥护，可是动手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搞大面积开荒和提高亩产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搞副业？</p>

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的人民的确会遇到许多困难，但是困难不是你们五场一家独有。你们良田少就应该鼓励职工多开荒，努力提高粮食产量，而不是走旁门左道，助长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p>

顾立春认真道：“我们工副业发展好处多多，既支持了农业，供应了市场，又能增加职工收入，改善群众生活。这是光明正道，不是什么旁门左道。</p>

请张同志务必搞清楚我们工副业的性质，我们是社会主义国营农场下面的场办小加工场，这个加工场属于国家和农场，不是属于个人，没有投机倒把。我个人没有从中得到一丝好处和利润。如果按照张同志这种思路去理解，那么咱们农场的场办队办工业副业都得取缔。</p>

而我们国营农场是社会主义农业的重要阵地，关键时刻要发挥示范带头的作用。所谓的带头作用，就是要走到前头，有些改革，要大胆进行，要新事新办，要敢于树立时代新风。</p>

可是今天，张同志一番话就把它们定了性，把我们打成资产阶级办场路线，你这是不顾实际情况，走教条主义路线。</p>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我跟张同志的思想分歧问题，而是张同志和农场广大职工之间的问题。我现在想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走张同志所说的路线？”</p>

顾立春的话音一落，家属代表第一个站起来发言：“我们不愿意。党和国家都让我们兴办集体企业，改善大家的生活，为什么革委会不让？难道革委会能凌驾于国家之上？”</p>

妇女代表也有人发言：“我们家属中多是女同志，农场没办法全部安排工作，我们能理解。我们平常有临时工就做，没有就在农场义务劳动，我们一直毫无怨言。</p>

可是现在顾同志办的草编副业，时间灵活，工钱也不少，老弱妇孺都能干，我们既能顾家又能挣钱，请问革委会为什么要断了我们的生路？”</p>

张副主任没料到大家伙的反应这么激烈，他提高嗓门喊道：“你们忘了领袖的教导吗？‘为钱不革命，革命不为钱’，我们是无产阶级，是觉悟高的农业工人，不能一切向钱看。”</p>

顾立春朗声道：“可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家属没了收入来源，就没办法保养革命的本钱。本钱没了，难道我们靠灵魂搞革命吗？”</p>

大家齐声附和：“对对，难道靠灵魂搞革命吗？”</p>

李组长气得脸色发青，大声嚷道：“你们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你们这是攻击领导！”</p>

黑锅和白蛋像两个保镖似的，一左一右护在张副主任身边。</p>

学生代表中有人大声喊道：“这是来自群众的意见，干部要接受群众的意见。”</p>

工会代表也有人发言，总场场办的代表倒是一直沉默。</p>

窗外的人跟着一齐喊：“请领导听听我们群众的意见。”</p>

还有人仗着人多势众，壮着胆子高呼：“‘领导瞎领，老牛掉井’。”</p>

这一句喊话，让众人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大家对革委会是积怨已久，此时仗着法不责众，便也跟着喊：“‘你们这是一根筷子吃藕片，专爱挑眼’。”</p>

……</p>

群众的口号和发言朴实无华，往往生动形象，一针见血。</p>

张副主任气得想笑，革委会的成员此时是同仇敌忾，用警惕的目光望着众人。</p>

张副主任瞧瞧一旁气定神闲的邓场，强压着火气，意味深长地说道：“邓同志，原来这就是你非要提议邀请各位代表参加会议的用意啊。”</p>

邓场面色平静如常：“我只是请他们来旁听，剩下的部分全是你们配合得好。”</p>

张副主任微微冷笑：“老邓，你这脾气到了分场也没改好啊。”</p>

邓场针锋相对：“我又不是你，我不需要改。”</p>

张副主任顺势给邓场挖坑：“老邓，你的意思是你这个人没有缺点，不需要改？”</p>

邓场扬扬眉毛：“我只是说跟你一比就不用改了。”</p>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在旁边围观的顾立春猜测两人之前应该就有过交锋。真是冤家路窄。</p>

张副主任心里憋着一团怒火，偏偏又发泄不出来，这场会议开得憋气。先是顾立春拿王铁和金发打趣调侃，逗得大伙哄堂大笑，把一场严肃的会议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接着是各个代表纷纷发言，群言反对，氛围如此，再开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张副主任思来想去，不得不宣布本次会议结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