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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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你肯定忙。”</p>

……</p>

顾立春问道：“娘怎么不在家？”</p>

立夏道：“娘在上工呀。”</p>

顾立春猛然想起来，都睡糊涂了，他娘当然还得去生产队上工。</p>

顾立春看着四个弟弟妹妹，见他跟以前没两什么样，脸上身上也没伤痕，便略略放了心。</p>

顾立春想了想还是问道：“家里情况怎么样？有人欺负你没有？”</p>

小满昂着脑袋，一脸骄傲：“谁敢欺负我，我就骂回去。是，咱爹是不是东西，可他就好吗？敢笑话咱，我就把他祖宗十八代的丑事都翻出来，都是一群泥坑里打滚的猪，谁比谁干净。”</p>

顾立春心里暗叹，他这个妹妹以后肯定是个厉害人物。</p>

立夏也说道：“小满说得对，大哥，你就放心，村里没几个孩子敢骂我俩。”</p>

立夏说完，用嫌弃的眼神看着立冬：“就是立冬嘴太笨，不像我跟小满。”</p>

立冬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道：“我是不太会骂人，可是我有气力，谁骂我，我就打谁。”</p>

小雨也不甘示弱地道：“我没力气，也骂不过别人，可我嗓门大，谁欺负我，我就坐在谁家门口扯着喉咙哭，哭得大家见了我都怕。”</p>

顾立春:“……”</p>

他摸摸小雨头上的小揪揪，不禁有些心疼。</p>

小满忙问道：“大哥，胖哥，你中午吃饭没有？锅里还有剩饭，我去给你热热。”</p>

顾立春中午吃过饭了，不太饿，便说道：“吃过了，不用热。”</p>

吴胖倒是饿了，可他一看锅里的剩饭，就是杂粮粥和玉米面饼子，兴趣不大，就不吃了。</p>

顾立春歇了一会，便收拾一包东西去二奶奶家。</p>

二奶奶看到顾立春自然是满心欢喜，拉着他嘘寒问暖。</p>

顾立春歉意道：“上次回来得太急，都没来得及看你，就回去了。”</p>

二奶奶道：“我知道，还不都是你那个不省心的爹作的。让一个半大孩子挣钱养他不说，还得帮他摆平那些腌臜事，奶奶心疼你都来不及，哪还里还会计较这些？”</p>

顾立春道：“不提他了，省得生气。没有他，咱大家过得更好，他现在正在水库劳改呢。”</p>

二奶奶也赞成：“就让他劳改，干脆一辈子别回来了。”</p>

顾立春不想提顾大江这个扫兴的，就说些让人高兴的事，说自己的稿子在报上发表的事，姑父给他回信了，还夸了他。姑姑还给他寄来了东西。</p>

二奶奶脸上立即阴转晴，心情也随之变好。</p>

他正聊得高兴，隔壁左大娘探头探脑地来串门了。</p>

左大娘一见到顾立春，便是一通夸张地称赞：“哎哟歪，立春，这才多久没见，你又长高了。看上去比那些城里人还气派。”</p>

顾立春每次见到左大娘，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p>

顾立春跟左大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多少能从她的话里套点有用的信息。</p>

比如说，他现在知道了那个跟顾大江鬼混的钟艳丽，最近过得很不好，被村民唾骂，被娘家嫂子骂，天天像过街的老鼠似的，人人喊打。</p>

左大娘拍着大腿道：“你说这小钟，刚守寡两年就守不住了，你守不住就守不住呗，好好地找个人嫁了不就完事了，非得去勾搭别人。偏偏你爹也糊涂。——对了，立春，你爹到底去哪儿了？大家都说他也进你农场了？那你真够厉害的。你爹都能进去，那你大柱哥能进不？’</p>

顾立春微微一笑，道：“大娘，我爹去的是几百里外的水库，那里有当兵的看着，不得随意回来，天天干重活。你不会舍得大柱哥去的。”</p>

左大娘讪笑了一下，“哎哟，你咋把你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p>

顾立春道：“我爹自己愿意去的，他说他一时糊涂，为了表示悔改才去的。”</p>

左大娘对这话是半信半疑，顾大江能有那种觉悟就不是顾大江了。肯定是他害怕想躲起来。</p>

顾立春接着以随意的口气问道：“对了，左大娘，听说当初有人要斗我爹和钟寡妇，有这么回事吗？是谁要斗的？”</p>

左大娘一拍大腿：“我知道这事，是有人这么提议，好像是刘青山和刘三提的。”</p>

顾立春心中诧异，不是顾惊蛰提的吗？当然，也有可能顾惊蛰没有直接出面，撺掇刘三和刘青山提的。</p>

说到这里，左大娘压低声音道：“大家都说，刘青山是为了报复你，那刘三是为了报复钟艳丽。”</p>

顾立春又吃到一个大瓜，用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左大娘：“刘三和钟艳丽，他……”</p>

左大娘笑着点头，意思是，就是你想的那样。</p>

顾立春想起陈洁的话，又顺便问道：“对了，那刘三最近如何？”</p>

左大娘再次拍了一下大腿，“刘三那家伙不知道咋回事，被人举报，他现在是‘现行□□’。被革委会抓走了，不知道咋样呢？大家伙这几天是人心惶惶的。”</p>

顾立春在心里说道，陈洁他爸动作够快的。</p>

“现行□□”这一罪名一旦坐实，至少也得判刑三年以上。陈洁算是报仇成功。</p>

刘三被判刑，还剩下刘青山和钟艳丽，这两人可以凑一起报复。</p>

顾立春默默记下两人的名字。</p>

顾立春又在二奶奶家坐了一会儿，让她明天中午来家吃饭。</p>

顾立春回到家，弟弟妹妹早上学去了，吴胖正在劈材。</p>

顾立春想去田里找田三红，又不知道她去哪块田，他看看手表，已经四点钟，再过一个多钟头就该下工了。</p>

算了，他先做饭吧，等到娘下工回家吃现成的。晚饭很好做，把陈洁给的荠菜油渣包子一热，熬一大锅小米粥，再炒两个菜完事儿。</p>

顾立春做好饭，弟弟妹妹也放学了，田三红是最后回来的，她在路上就知道大儿子回来了。</p>

田三红说道：“立春，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做饭？”</p>

顾立春笑道：“娘，你上了一天工，太累了，今晚就凑和吃，明天再说。”</p>

顾立春打量着田三红，见冬天好容易养白的肤色重新变得黝黑，比之前略瘦些，但脸上神色不算太颓唐。她比自己想像中要坚强。</p>

田三红热情地招待吴胖：“小胖，今天就算了，明天，姨给你炸油饼吃。”</p>

吴胖憨憨地笑道：“田姨，我吃啥都行。”</p>

饭桌大气氛十分热闹，顾立春和吴胖讲农场的趣事，几个孩子分享在学校的事，田三红则是说村中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个个都兴致勃勃。</p>

吃完饭，立夏立冬小满他去洗碗收拾桌子，顾立春跟着田三红进屋，把顾大江的工资交给她，自己的工资也上交一半。</p>

田三红只留下五块钱，剩下的都推给顾立春：“咱家买自行车还欠赵高的钱，你赶紧还他。”</p>

顾立春道：“已经还上了。用粮票顶一部分，再加上工资和稿费够了。”转正以后，他每月有三十五块钱的工资，每月的粮票和菜票也变多了。再加上自从陈洁来了以后，他在猪场开伙，饭票就剩下不少。</p>

田三红听到儿子又得了稿费，心里倍感骄傲。再想到顾大江那个死活，忍不住又想骂他。儿子这么争气，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他偏偏非要去作死。</p>

尽管不想提那个人，田三红还是问了顾大江的情况。</p>

顾立春道：“他在那儿应该过得不错，吃得饱有活干。”</p>

顾立春又问田三红最近过得咋样，田三红一脸平静：“我没事，挺好的。就是刚出事那几天，六神无主的，后来你回来把你爹带走后，我慢慢就缓过来了。有人笑话就让他笑话，反正自从嫁给你爹以后，我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早习惯了。再说了，现在你出息了，立夏他也快长大了，我心里有盼头，啥也不怕。”</p>

母子俩东拉西扯地闲叙，顾立春心里在犹豫，该怎么开口问自己的身世。田三红很快就察觉到大儿子似有心事，便关切地问道：“立春，是不是你爹的事传到农场了？”</p>

顾立春摇头：“现在还没传到，不过我不太担心。其实是有这么一件事……”顾立春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下他和王有成的恩怨纠葛。</p>

田三红听得直揪心，儿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要是不说，自己都不知道他受了这么多委屈。</p>

田三红抹着眼泪：“立春，娘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苦。”</p>

顾立春笑道：“这算什么？一群破皮球，踢踢就滚开了。”</p>

田三红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道：“立春，关于你的身世，我没瞒过你，也瞒不住，村里的人都知道。我捡你那天，应该是在立春前后，反正还快过年了。那时时候，我嫁来顾家三年生不出孩子，你爹没给我好脸色，又打又骂，把我赶出家门，我在去你姥姥家的路上捡到了你，那时候的小又瘦又弱，也就一个多月吧，用条红色的小被子包着，还穿着女娃娃的衣裳……”</p>

顾立春试图从田三红的回忆里捞点有用的信息，然而却是徒劳。田三红只记得这些，关于他的生身父母是谁，一概不知。</p>

顾立春听到这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连他娘不知道的事，他就不信王有成知道。也许，他说那番话，就是故意扰乱自己的心情。罢了，到此为止吧。</p>

第二天早上，吴胖跟着田三红上工，顾立春先去知青点找张艳，把陈洁的信和东西给她。</p>

张艳见到顾立春十分热情，问东问西，顾立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陈洁现在挺好的，跟我一个科，大家都很喜欢她。她目前在猪场，给我打下手，有时也管广播室的事。”</p>

张艳一脸羡慕：“真好，说得我都想去了。早知道，我也厚脸皮求我姨夫一起把我弄过去了。”</p>

顾立春笑道：“行啊，你要去的话，也去我场，咱团结起来干大事。”</p>

他说着话，白华也过来凑热闹，白华神秘兮兮地对顾立春道：“小顾，我听人说江穆准备种苜蓿，还提前跟京城牛奶场的人打好了招呼。”</p>

顾立春意外地看了白华一眼：“你这消息够灵通的。”</p>

白华摸着鼻子笑了起来。</p>

跟张艳送完东西，顾立春本想去找陈禹，转念一想，陆静静托他捎的东西，他忘了带，先回去，下午再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