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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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立春强自镇定下来, 安慰立夏道：“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别着急，我们这就回去。”</p>

顾立春让立夏在猪场等着, 他骑车去找白大姐和齐科请假，他说得很含糊, 只说他弟弟来找他，家里出了点事, 需要他回去处理。</p>

齐科也没多问, 很快就批了假。</p>

白大姐关切地说道：“小顾你先回去处理，要是处理不了的，你回来告诉我们，大家帮你一起想办法。”</p>

顾立春由衷地道谢：“谢谢白大姐, 我先回去看看，实在不行，我再找你们帮忙。”</p>

顾立春告别白大姐, 匆匆返回猪场。陈洁本来在荒地那儿忙活，她回猪场拿东西, 一看到立夏来了, 心里就觉得不好, 肯定是顾家出事了。</p>

等她看到顾立春刚想安慰几句，顾立春就开始跟她交待注意事项：“我只离开一天，明天就回，种子的事你给我盯着, 别让居心叵测的人破坏了。”</p>

陈洁重重地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了。”</p>

他们说着话，赵高也喘着粗气跑回来了。</p>

“顾哥, 你家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回吧？”</p>

顾立春摇头：“不用，我能处理。都回去了这儿的事怎么办？你跟吴胖继续犁地，趁着拖拉机还在，能多犁几亩是几亩。”</p>

嘱咐完两人，顾立春便带上立夏骑车回家去了。</p>

早春的风仍然凛冽，顾立春骑得又快，刮得脸颊生疼，他也懒得在乎，此刻，他心里攒着一股邪火，那火离家越近越大。立夏察觉到哥哥在生气，安静地坐在后座，连话也没敢多说，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哥，爹的事会影响你吗？农场会不会开除你？”</p>

顾立春知道自己吓着立夏了，尽量放柔语气，说道：“这事对我影响不大，但对你们几个和娘的伤害最大。”</p>

顾大江做出这事，受伤害最大的是田三红，其次是四个弟弟妹妹。</p>

“这个人渣，我对他还是太放纵了。”顾立春似在自言自语。</p>

顾立春奋力蹬着自行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家。</p>

他进村时，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一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真是可惜了这孩子，摊上了这么个爹。还有人在等着顾立春倒霉，顾大江要是被斗了，顾立春在农场应该也不好过吧，说不定还会被开除呢。一想到此，很多人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和兴奋。</p>

顾立春没空琢磨这些人的心思，他只是礼貌地跟大家伙打声招呼，面上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你们越想看笑话，老子就越不让你们得逞。</p>

等他回到家里，只见院门紧闭，立夏喊了几嗓子，小满跑出来开门，一见到大哥，她便激动地喊了一声：“哥，你可回来了。”大哥不在，大家像没了主心骨似的。</p>

顾立春停好自行车，插上院门，省得闲来来看热闹。他先去堂屋看看田三红，田三红已经哭过了，这会儿正呆呆地坐着，神情恍惚。</p>

一看到顾立春回来，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立春回来了？”</p>

顾立春在田三红面前坐下，然后示意几个弟弟妹妹出去，有些话还是别让他们听到。</p>

顾立春先问：“顾大江呢？”他连爹都不叫了，他不配。</p>

田三红道：“刚灌了一瓶酒，在东厢房里睡觉呢。”</p>

顾立春咬着牙说道：“行，先让他睡着，一会儿我去看他。”</p>

接着他开始询问顾大江和钟艳丽的事，这种事其实不该再问一遍伤田三红的心，可他不问又不行，只有把一切弄清楚了，他才好想办法应对。</p>

田三红对此已经麻木了，就算儿子不问，她也会说。</p>

田三红开始絮叨起来：“他俩眉来眼去地有一段时间了，其实我也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男人有了外心，跟往常是不一样的。可我想着他这人从前就没干过这种事，都这把年纪了，应该不至于，肯定是我想多了。我怎么就那么笨，我要是细心些早发现就好了……”</p>

顾立春说道：“以前他是没机会干这种事，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谁愿意跟他？”</p>

顾立春不想再刺激田三红，便温声安慰道：“娘，你要记住，你没有一点错，不用自责，错的是这对狗男女。”</p>

田三红听着儿子这话，忍了几日的委屈再一次宣泄而出，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你说咱们家刚刚好过一些，他这个人渣就搞出这样的事。让大家伙笑话咱们，笑话你，要是农场因为他把你开了，你以后怎么办？他还是个人吗？”</p>

顾立春轻拍田三红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娘不用担心我，还没告诉你呢，我已经转正了。现在我是农牧科干事。正式工是不能随便开除的。”</p>

田三红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才稍稍好受些。</p>

顾立春待她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接着商量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怎样把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小。”</p>

田三红只想到一个办法：“村里有人要批，斗你爹，还打算让他俩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要是那样的话，你爹就真出名了。以后你们兄妹几个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将来你们几个的婚事也会受影响。”</p>

田三红一想到这事就气得浑身发抖，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个儿，而是五个孩子。</p>

顾立春道：“娘，说实话，这样的丈夫还不如没有，没有他咱家还清净些，我真想劝你跟他离婚。”</p>

田三红没有反对，只是沉默半晌，涩声问道：“离了婚，咱们靠啥生活，住哪儿？总不能回你姥姥你家吧？你舅的日子也难着呢。”</p>

顾立春笃定地道：“娘，你要相信我，以后咱们会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进农场，就有办法进城，到时咱们全家都搬走。”他倒是想让养母进农场，可是他刚转正，农场也不可能给他分房，他现在住在猪场，他娘可以进去当临时工，可是四个弟弟妹妹呢，上学和户口都得解决。他决定回去问问农场的有关规定，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先打发顾大江去水库当临时工，熬到改革开放再离。</p>

田三红抬起头，看着儿子，颤声说道：“立春，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跟你爹离婚。”</p>

顾立春点头，对于田三红的转变，他诧异的同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其实他娘很聪明，属于心灵手巧的那一种，她也不是生来就逆来顺受，只是姥爷早逝，舅舅残疾，娘家没有依靠，家里又有五个孩子，没有任何出路，她不得不忍，要是有个出路，她肯定能改变想法。</p>

顾立春接着跟田三红商量：“现在的情况，最好先让我爹躲出去。躲近了不行，我姥那边不行，我姑那边不方便。我打算——”</p>

顾立春话没说完，田三红便道：“你奶奶早上来说，可以让你爹去她兄弟家躲一阵，我觉得不太妥当，我想让他去你大姨那儿，反正你大姨嫁得远，离咱这儿好几百里。”</p>

顾立春摇头：“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不行，何况爹那人你也清楚，别到时再搞出点什么事来。他的去处我想好了，就让他去三百里外的清江水电站当临时工，每月二十块钱，扣掉伙食费后还能赚十五块，这钱不能到他手里，我替他领了交给家里。明天我就带他离开。”</p>

顾立春让田三红去收拾顾大江的衣裳，一年四季的都要收拾，他是不打算让顾大江回来了，就让他在水电站劳改吧，那个地方不要临时工了也没关系，他再动用关系帮他找一个。</p>

趁着田三红去收拾东西，顾立春去叶长明开介绍信，说他爹要去水库当临时工，叶长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也没多问，很快就开好了介绍信。</p>

他看着顾立春，语重心长地道：“拿好介绍信，赶紧带你爹走，我虽然是个大队长，可村里也不是人人都听我的，你应该明白的。”</p>

顾立春道：“叶叔，我明白。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你家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我一定会尽力。”</p>

叶长明笑道：“叔相信你，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p>

顾立春还有急事要办，也没多做停留，揣着介绍信赶紧回家。</p>

介绍信开了，接下来，他该好好地跟顾大江谈谈了。</p>

顾立春沉着脸径直进了东厢房，转身先把门插上，然后，对着正在床上正呼呼大睡的顾大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痛揍。</p>

顾大江正在做美梦，身上吃痛，浑身一个激灵，立即醒了。</p>

他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冲着顾立春怒吼：“干啥呢？一回来就动手打老子，有没有一点王法？”</p>

顾立春照脸就是几记重拳，边打边骂道：“就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还讲王法呢？我这几个月没揍你，就浑身发痒。”</p>

顾大江爬起来跟顾立春对打，一边反击一声叫嚷道：“你他娘的净吓唬我，说啥玩意死过一回，见过阎王。小艳说了，你就是吓唬老子，你小子突然变得厉害，肯定是啥脏东西上身了，老子下回让人给你驱驱邪。小艳还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现在可是穿鞋的，老子是光脚的，闹开了，吃亏的是你。儿子打老子就是不对。”</p>

顾立春听他一句一个“小艳说”，火气更怒，下手更狠。先收拾这个人渣，那个女人以后再报复。</p>

他的眼里冒着怒火：“你是个彻彻底底的人渣，你知道你会给全家带来多大的影响吗？从此以后，我娘会时时刻刻地受到村民的嘲讽，被人指指点点，四个弟弟妹妹在村里，在学校都会被人笑话，抬不起头来。以后小满小雨的婚事也会受影响。以前，你是个二流子，不务正业还动手打人，现在我和娘在养家，什么都不指望你，你连做个不惹事的废物就做不到吗？你这种人为什么活着？你这种人为什么要生孩子？”</p>

“不负责任的人不配有孩子。”最后那句话，顾立春是怒吼出来的。轰的一声，他觉得心底有一根弦突然断裂了，下手更狠更重，顾大江见顾立春像发疯了一样揍他，从刚开始的逞强变成满眼的恐惧，最开始的那种感觉又来了，这家伙邪门得很。</p>

顾大江满屋地躲闪着，大声叫喊：“立春娘，你儿子要杀爹了！立夏小满，你哥要成杀人犯了！”</p>

门外的四个孩子和田三红也吓傻了。</p>

田三红带着哭腔劝道：“立春，你快住手，快开门哪。”</p>

立夏和立冬开始用力踹门。</p>

好在门本来就破，两人踹了十几下就踹开了。</p>

门一踹开，满身是血的顾大江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杀气的顾立春。</p>

大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立春，既震惊又有些害怕。</p>

顾立春看着弟弟妹妹那满脸的惊惧，慢慢冷静下来，他是陷入魔障了。刚才，有一个瞬间，顾大江的背叛和前世那双不负责任的父母交叠了在一起，那心里的怒火和怨气交织在一起……</p>

顾立春自嘲地笑道，原来，伤口一直都在，只是他误以为愈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