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过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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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十分丰盛, 鸡鸭鱼肉样样都齐全了。每道菜都有各自的寓意。</p>

红烧鱼，寓意年年有余；大丰收，其实就是一锅炖, 白菜、萝卜、豆腐、菜干、猪肉一起炖, 预示着来年要丰收；红烧猪蹄, 表示手到财来；还有肉丸子, 这是代表团团圆圆。其他的就是几道素菜, 各有各的寓意和讲究。</p>

饭菜全部端上桌, 做为一家之主的顾大江去放炮，鞭炮噼里啪啦一响完, 就可以开饭了。</p>

大家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先吃个半饱，嘴里才得空说话。</p>

顾大江给吴胖倒了半碗白酒, 顾立春和其他人喝的是米酒。</p>

大家一起举杯，互相说着吉祥话，气氛欢乐融洽。</p>

顾大江终于有个当爹的模样, 语重心长地对顾立春说道：“儿啊, 你年后一定要转正, 你转正了我才更有面子。”</p>

顾立春道：“你只要好好地当好爹, 我一定会让你越来越有面子。”</p>

顾大江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不过，今天是大年三十，他也不会着意挑刺。</p>

吴胖按照饭桌上的规矩, 先给辈分最大的二奶奶敬酒, 祝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照着春联上说的吉祥话。</p>

接下来是给顾大江敬酒，“顾叔, 你真是好命。我爸虽然比你还强些，可他就没有顾哥这样的好儿子，也没有田姨这样的好老婆。”</p>

顾大江：“……”</p>

大家硬憋着才没笑出声来。</p>

吴胖接着又站起身给田三红敬酒：“田姨，你虽然前面运气……不咋好，可后面好啊，好日子在后头。”</p>

田三红笑道：“小胖说得对，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如今是一年比一年好。”</p>

最后，吴胖又跟顾立春碰杯，不，是碰碗，他们家没用酒杯，用碗喝酒。</p>

顾立春说道：“祝吴胖新的一年，牛年大吉，牛气冲天。”</p>

吴胖舌头有些打结：“我祝顾哥新的一年，牛哄哄，干翻五场、四场，不，是全场。”</p>

顾立春：“……”这祝词也够特别的。</p>

年夜饭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年夜饭后还有一顶重要活动就是发压岁钱。</p>

二奶奶先发，连同顾立春吴胖在内，每个晚辈都有，每人一块钱。</p>

顾立春推辞道：“二奶奶，我已经上班拿工资了，就不用了。”</p>

二奶奶硬塞给他：“拿工资了也是孩子，拿着，图个喜庆。”</p>

顾立春只好收下，吴胖也跟着收下了，他决定以后多帮老人家干活。</p>

几个孩子收到了压岁钱，高兴得不行，连忙把钱藏得严严实实的。</p>

接着是顾大江给孩子发的，每人两毛钱，也算是大手笔了。当然，钱都是田三红给准备好的。</p>

顾立春想了想，也回屋准备几个红包，有孝敬长辈的，有给弟弟妹妹的，一共七个红包。</p>

他把红包给二奶奶时，二奶奶坚决不要，顾立春笑道：“这是孝敬老人的，没多少钱，就是图个吉祥。我娘也有。”长辈的红包每个包2块钱，不算少也不算特别多。</p>

二奶奶想了想，便收下了。</p>

田三红接到红包，眼角微有失意，自从嫁到顾家，从来都是她给别人发红包，哪有人给她发？</p>

顾大江也有，顾立春是顺手捎带着发的，否则给别人了，不给他也不好。</p>

发完长辈的，接下来就是弟弟妹妹的，顾立春给他们每人发了五毛钱。几个孩子高兴疯了，今晚一下子就收到了一块七毛钱。以后串亲戚还有呢，要发财了。</p>

不过，立夏很快就想到往年的惯例——红包要交公。</p>

他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趁着气氛融洽，试探着问道：“爹，娘，今年红包还用上交吗？”</p>

顾大江不假思索地道：“当然得交，你还想私藏？”</p>

田三红看看几个孩子，说道：“今年不交了。”说着她转向顾大江：“孩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们有钱也不会乱花。放他们手里也一样。”</p>

顾大江瞪着眼：“那不一样。”</p>

顾立春不悦地扫了顾大江一眼：“爹，大过年的，你嚷什么，不就是一块多钱嘛。等我转正了，还差你这点钱？”</p>

顾大江心里不爽，但也忍住了，毕竟还有外人在场呢。</p>

四个孩子默默地松了口气，眼睛里全是喜色。</p>

屋里收拾干净后，田三红把面盆端到堂屋里，把灶房里的大案板也搬了过来，大家洗干净手，团团围坐着包饺子。这几个人当中，数二奶奶包的饺子最好看，小巧玲珑的，跟只小元宝似的；其次是田三红和顾立春；包得比较难看的就是顾大江和吴胖。顾大江包的饺子像乌龟，吴胖包的像只草帽。立夏立冬他们包得倒也能看。</p>

众人指着两人的饺子哈哈大笑，顾大江这人爱面子，哪怕是开玩笑心里也不爽快，最后干脆不包了。吴胖无所谓，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他挺有学习精神，向包的好的人学习技巧，最后虽然还是不好看，但也像模像样了。</p>

饺子包好以后，还没到十二点，田三红用一块湿屉布把饺子盖上，免得饺子皮皴了影响口感。</p>

包完饺子，大家又聚在一起闲聊天。毕竟，家里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视机，娱乐基本靠闲聊。</p>

二奶奶给大家讲古，吴胖给大家讲农场的事，顾立春给众人讲书上看的故事和自己记得的笑话。每一个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每一个笑话都笑得前仰后合。</p>

他们在一阵阵笑声中迎来了新年，接下来就是连续不断的鞭炮声，吴胖和几个孩子也跑到院子里去放炮。</p>

田三红和二奶奶去灶房煮饺子，顾立春不爱放炮，就跟他们一起去灶房烧火。</p>

不多时，饺子出锅。</p>

大家吃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饺子，说着笑着，各自许下新年的愿望。</p>

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顾立春不禁有些恍惚。</p>

1973年来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p>

初一是乡亲们互相串门和拜年的日子。往年，顾立春家的人不多，稀稀拉拉就那么几个。今年来的不是一般的多，一波一波地来。</p>

田三红不停地去烧开水，人家来了，瓜子花生开水总得有吧。</p>

立夏立冬他们四个不用人叫，一大早就自己爬了起来，赶紧去穿新衣裳。今年他们的衣裳是从头新到脚，棉袄棉裤是新的，帽子是新做的，棉鞋也是新的，要不是怕被人说，他们四个恨不得把新书包也背身上。</p>

四个孩子穿上新衣裳到处嘚瑟串门去了。</p>

顾立春也有新衣裳和新帽子，他和吴胖的帽子是田三红和二奶奶用做衣裳剩下的碎布做的。吴胖要的是一顶草绿色带帽檐的帽子，顾立春觉得绿帽子不好听，没要，他要了卡其色的帽子，还被吴胖嘲笑不懂行。毕竟，这个年头，一身绿色才是最时尚的。</p>

顾立春看着吴胖戴着顶绿帽子四处晃悠，有些不忍直视。</p>

来串门的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是陈洁张艳和朱小晴白华四个知青的到来。</p>

顾立春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反正他们村的知青跟村民之间是泾渭分明、来往很少，大家没事很少去知青点，知青们除了必要的事情外也很少跟村民来往。</p>

如今四个知青来顾立春家了，大家难免有些稀奇。</p>

田三红起身热情地招待他们，四个人大大方方地跟大家打招呼。顾立春知道他们跟乡亲们也聊不到一块儿去，就说道：“咱们去外面走一走吧。”大家正有其意，自然同意。</p>

田三红给他们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满了瓜子花生，让他们在路上吃。</p>

顾立春吴胖和四人一起走出家门，大家也没什么目的，就随意散步。</p>

起初大家是一起走着，走着走着就分成了几队，白华和张艳一队，陈洁和顾立春一队，朱小晴没办法只好跟吴胖凑一队。</p>

陈洁等到跟另外两队拉开安全距离后，才低声对顾立春说道：“顾同志，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那个欺负我的人，我一直没想出来是谁。我又想，就算我找出来又能怎样？他这是未遂，也不知道能判多久？也有可能是什么事都没有，可我以后就麻烦了。说真的，我特别害怕，害怕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甚至想过，我要不干脆找个人嫁了算了。”</p>

顾立春蹙着眉头，随便找个人嫁了，他是不建议的。</p>

顾立春怕陈洁重蹈覆辙，便说道：“你千万不要嫁江穆，他不适合。”</p>

陈洁苦笑道：“我当然不会嫁他。”以前觉得他不错，现在看他也就那样。</p>

顾立春默默地回忆着原书中有关陈洁的剧情，对于这一悲剧人物，书中提供的信息并不多。哦对了，里面说她家境不错，父亲有军中背景。</p>

顾立春便试探道：“要不你写信告诉家里人，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p>

不提家人还好，一提到家里，陈洁既尴尬又惆怅：“我家里是不会帮我的，我爸这人原则性强，其实当时我也可以不下乡，可他说别人家的孩子能下乡，我们家自然也能。还要我给弟弟妹妹起带头作用。我以前也写过信，不是没有回音就是被训斥不能吃苦，娇气，说我不配做军人的女儿。”</p>

说到这里，陈洁委屈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不能吃苦，我小时候又不是没吃过苦，要是单纯的苦我一点也不怕……”</p>

顾立春明白她的意思，他想到陈洁家中的情况，便推测出一种可能性，她父亲应该很忙，对这个女儿也不上心，再加上后妈从中挑拨，陈洁的求助信有可能根本就到不了她父亲手中，也有可能是有选择性的送到她父亲手里。</p>

毕竟是亲生女儿，她父亲不可能一点不管她，否则的话，怎么解释陈父后来还帮了江穆这个女婿，甚至还帮过江穆名义上的好朋友顾惊蛰。虽说有主角光环在，但陈父肯定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才帮的。</p>

顾立春便帮陈洁分析道：“我觉得你父亲应该不会不管你，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是，你的信也许根本没到你父亲手里？”</p>

陈洁吃了一惊，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不过，想想她后妈那个人，再想想弟弟妹妹的性子，她觉得很有这个可能。</p>

顾立春道：“你下次写信可以先寄给你信得过的朋友同学，请他们帮忙直接交给你父亲。”</p>

陈洁连忙点头：“我这封信就寄给我高中同学试试。”</p>

顾立春继续给她支招：“你给你爸写信时，最好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比如这次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瞒着不说，你要夸大其严重性，就说万一噩梦成真，你的名声就毁了，家族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全家被人指指点点。孰轻孰重，让他自己选择。你记住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别什么都不说，把委屈痛苦往肚里咽，没人会体谅你。受一分苦要嚷嚷出三分。属于你的东西，你就的理直气壮地去要。”</p>

陈洁望着顾立春，双眼晶亮，内心激荡。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没有人告诉她可以这样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