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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就是两个多月。二人的砧板手艺有了长足进步,已经能够驾轻就熟的过手一些便宜食材,也逐渐习惯了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的奔波节奏。直到半年前,他们还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如今却不得不在教室与厨房之间疲于奔命。白天坐在课桌边与高鼻深目的同学执笔纵论异国风情,晚上站在案板前和乡音浓郁的厨师挥刀畅谈鲁菜传承,俨然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这样下来,胡易渐渐有些腻烦了,每天系好围裙戴上帽子就是切切切剁剁剁,叮叮叮咚咚咚,闲着的时候只能跟厨子们侃大山或者去屋外抽着烟发呆,实在是无趣至极。李宝庆却保持着十足的干劲儿,平时忙完自己砧板上的工作便去抢着帮别人做一些搬运打扫之类的杂活。偶尔得闲时看看大师傅们炒菜,向老魏讨教几句经验心得,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想要找机会上灶一显身手。有人愿意代劳,大师傅们自然乐得清闲。不过让他为客人炒菜是决计不行的,只能偶尔拌个简单的凉菜,或是帮大伙准备晚餐。后厨的工作餐一般是把当天剩下的菜混在一起随便炒炒炖炖,没太多讲究,不过平素都是由几位大师傅轮流掌勺,不管什么菜都能做的有滋有味。李宝庆这个生瓜蛋子手下没什么章法,在老魏有一句没一句的指导下勉强能炒的似模似样。大家伙也并不计较味道究竟如何,每次都捧着他夸奖几句,搞的李宝庆心里美滋滋的。平心而论,这份工作不算辛苦,但薪水实在少的可怜,即便每天管一顿饭,一个月也攒不下几个钱。眼下虽然生活并不算拮据,但想到新学期交完各项费用之后手头便所剩无几,胡李二人还是尽可能节衣缩食,处处节俭。节俭不仅仅体现在花钱方面。既然平日里白天晚上都不得闲,周末的休息时间便显的更加宝贵。以往他们每个周末都在宿舍蒙头大睡,太阳晒屁股也不舍的起床,现在却极其珍惜这难得的放风机会,趁着短暂的大好春光四处外出闲逛。中国有句俗话:二八月乱穿衣。意思是农历二月和八月天气乍暖还寒,人们穿衣有厚有薄。这句话在莫斯科同样适用,

只不过要把其中的月份加以改变。眼下刚到五月,天气变的忽冷忽热,时而春寒料峭,时而暖意融融,怕冷的人还紧紧裹着皮草,抗冻的人却早早换上了衬衣。今年的劳动节假期正好连上了周末,几天后又是俄罗斯卫国战争暨世界反***战争胜利日,整个五月上旬学校几乎都在放假。胡易和李宝庆听说胜利日前夕莫斯科会举办各种各样的纪念活动,便打算去胜利广场看看热闹。周大力没有同去,他是个好静不好动的人,一到假期就躺在床上翻看胡易从国内带来的几本,看困了便睡一会儿,睡醒了接着看。胡李二人知道他的秉性,也不加勉强。胜利广场是一座为纪念反***战争胜利而建的大型广场,面积比俄罗斯最着名的红场大了数倍,极为气派。今天春光明媚,又是个星期六,广场上熙熙攘攘,一片莺歌燕语,许多人围在专门运来的二战坦克和飞机旁合影留念。广场另一侧,几个青年男女穿着民族服装载歌载舞,旁边还有人拉手风琴伴奏。在他们不远处,为纪念1812年俄法战争而建的凯旋门边簇拥着几个旅行团,各国导游们操着不同语言向大家娓娓讲述库图佐夫元帅击败拿破仑的光辉事迹。李宝庆仰望着凯旋门顶部的雕塑,也不禁对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画卷产生了一丝神往。高耸入云的胜利女神纪念碑下响起了嘹亮的小号,十几名排列整齐的二战老兵身着各式军服,胸前佩满勋章,在军乐队的伴奏下高声合唱卫国战争歌曲。白发苍苍的老兵们已至垂暮之年,却个个精神矍铄、神情坚毅,铿锵有力的嗓音中透射着未经战火洗礼之人无法吟唱出的苍凉与肃杀,更是充满了胜利者才能拥有的喜悦与自豪。一曲唱罢,一位驼背老兵久久凝视着对面站立的胡易,慈祥而又浑浊的目光中似乎藏着些许感伤,或许是胡易的东方相貌让他想起了昔年结识的异国友人。胡易向他抱以友善的微笑,脑中努力勾勒着老人家年轻时血战沙场的矫健身姿,不禁暗自感慨人生苦短,岁月无情。在广场周围逛了两个小时,照了几张相,已经到了中午,二人感觉有些饿了。为了省钱,他俩现在尽

量不在外面吃饭,于是便坐上地铁回到宿舍。路过6号楼下的阿拉伯餐厅,正巧看到爱吹牛的乌嘎愁容满面的枯坐在一张户外餐桌边。胡易远远打了个招呼:“乌嘎,你怎么来了?”乌嘎抬头见是胡易,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撇着公鸭嗓子喊道:“安东?太好了!快来坐!”“你找我?”胡易停下脚步:“什么事儿?”乌嘎小跑过来跟李宝庆握握手,扭头盯着胡易:“安东,明天有空吗?”“明天?白天有空。怎么?”“太好了,太好了!坐下说!”乌嘎不由分说将他拉到桌旁,又伸手招呼李宝庆:“来,朋友,一起坐。”二人只好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胡易好奇道:“到底什么事儿?”乌嘎右手握拳在左掌心啪啪连击几下:“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帮助,阿塞拜疆人需要帮助!明天,你能来吗?”“帮你干什么?”胡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仗!”乌嘎一脸严肃:“和光头党战斗!”“什么玩意儿?光头党?”胡易看着乌嘎笑笑:“那我可帮不上忙。你找别人吧,我要回去吃饭。”说着起身便要走。乌嘎一把拽住他:“别走,这不就是饭店吗?我们可以边吃边说。”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餐厅门口弥漫着阵阵土耳其烤肉香气,乌嘎的提议让胡易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钻了出来。李宝庆也暗自狂吞口水,两人一交换眼色,瞬间便将省钱二字抛到了脑后。几分钟后,三个人各端着一盘烤肉和一杯啤酒重新归座。乌嘎满脸急切的看着胡易:“安东,你听我说,那些光头党实在是太坏了!”“没错,坏透了。”胡易举起刀叉切了片肉塞进嘴里。“四月二十号那天,光头党打伤了我们很多人。所以我们跟他们约定,明天中午面对面干一仗!”“你们?是指谁?”“阿塞拜疆人,土耳其人,车臣人,格鲁吉亚人,还有…很多。大概有一百多人。”乌嘎所说的这几个国家位于莫斯科南方,黑海沿岸和高加索山脉附近。这片地区自古以来地缘形势错综复杂,国与国之间交往密切,同时又矛盾不断。土耳其连接着欧亚大陆,重要地位自不必多说;阿塞拜疆和格鲁

吉亚曾是前苏联加盟国家;车臣则是如今俄罗斯联邦辖内的自治共和国。就像许多拉丁美洲人喜欢跑到美国讨生活一样,黑海国家和高加索地区也有大量民众前往俄罗斯寻求机会,久而久之便在莫斯科形成了数量庞大的群体,也成为了光头党袭击的目标。但这些人性情彪悍、武勇好斗,而且有仇必报,常常组织起来与光头党正面硬干。双方数年间爆发过多次不同规模的冲突,大都是互有伤亡,很难说究竟谁胜谁负。“找我干什么?”胡易耸耸肩膀:“我是中国人。”“中国人也被光头党殴打过吧!现在是复仇的时候了!他们人很多,但我们也不少!”乌嘎眼中洋溢着热情的光芒:“听着,马上就到胜利日了,让我们世界人民再次团结起来,狠狠揍这帮希特勒的徒子徒孙!”胡易看着他慷慨激昂口沫横飞的样子,微笑摇了摇头:“不去。”乌嘎嘴角轻轻一挑:“怎么?你害怕光头党?”“不怕,但是不想去。”乌嘎讪讪的挥了一下手:“我就知道,中国人是不敢跟光头党战斗的。”李宝庆连忙插话道:“中国人敢战斗,但我们…爱好和平。”“好吧,随便怎么说。”乌嘎稍一停顿,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微笑:“不过你完全没有必要害怕,我们不会有危险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递到胡易面前:“你看,这是什么?”“枪?哪儿来的?”胡易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这把枪很像是香港警匪片中常见的警用左轮,枪管不长,沉甸甸的十分压手,金属部位触感冰凉,隐隐散发出一股略微刺鼻的味道。乌嘎满足的看着胡易的反应:“当然是我的喽!”李宝庆伸着脑袋好奇的仔细端详:“哇靠,是真家伙么?”胡易缓缓点头,他算是半个军迷,对枪械有一定了解,可惜很少有机会上手接触。屈指数来只在小时候摸过父亲警察朋友的配枪,把玩过长辈打兔子的猎枪,还有就是初中军训时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过靶。不过这寥寥无几的经验足以让他断定手中握着的是一把真枪。这个结论令他感到有些不安:“去打架为什么要带枪?”乌嘎得意

洋洋的点上一颗烟:“别担心,只是用来防身的。”“我建议你小心点,别做危险的事情。”胡易将枪递还给乌嘎,语重心长的劝道:“你是学生,一旦出问题会很麻烦,最好不要跟他们去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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