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釜底且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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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陈栽秧能沉住气，他掩上了身后的门，向外指了指，陈有直就真被他溜上了，亦步亦趋。</p>

往外走了此，陈栽秧止步叉起了手：“有直，你知道外姓不教拳，但你知道为什么不教外姓人吗？”</p>

陈有直还真愣住了，摇头连连，陈栽秧有故事讲了。</p>

“百多年前，九世祖陈王廷创建了陈家拳，后经十世祖传承延续，在直隶一带薄有名声，上门挑战求拳者络绎不绝，十世祖广结善缘，来者不拒，凡远道而来者皆奉上盘缠，颇有孟尝遗风。”</p>

陈有直听得没耐性：“这我知道，后来呢？”</p>

陈栽秧续上了：“有一天来了个和尚，袈裟破烂，举止癫狂，身上背着一具百纳袋，说是来化缘，却大摇大摆地在祠堂的正堂睡下了。”</p>

“这是个恶客。”陈有直的脾气是真直。</p>

陈栽秧不置可否，再往下拉：“这个疯和尚见人就喊饿，说要好酒好肉款待，可他食量惊人，每日餐饭十斗，饮酒八升，素斋蔬果不计其数。”</p>

陈有直更不爽了，小声地嘟囔：“那还不把咱们陈家吃空了？”</p>

点了点头，同理之举让陈有直消除了距离感，然后陈栽秧开始转折：“当时每个人都想赶走他，十世祖却拦住了，说不缺这点粮，不能坏了陈家家风。”</p>

那是祖宗，陈有直也不敢说嘴，不过也不认可：“总得有个了除吧？”</p>

“过了半个月，和尚嘲笑练拳的陈家弟子，大家想出手教训他，却众不敌寡，被他一声狂吼全震了出去。”</p>

终于有听头了，陈有直掉进了说书先生的坑：“这么厉害？这是什么功夫？”</p>

陈栽秧摇头：“不知道，听我说完，十世祖跟疯和尚理论，只见疯和尚从百纳袋中取出一个被折成一团的肉球，竟然是个人，他将此人往十世祖面前一抛，却是追风手吴奎，是十世祖的弟子。”</p>

有人咬牙，咯咯响：“他凭什么如此？”</p>

“疯和尚说追风手吴奎仗着陈家拳法在陕甘一路烧杀奸淫伤人性命，被他逮住了，他来陈家沟本想兴师问罪，发现陈家沟民风清淳，不像是与吴奎同流合污的样子。”</p>

陈有直松开了脸：“不要说弟子，就连嫡系子孙都没有办法保证不走歪路。”</p>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陈栽秧，让陈老大眉头一皱，不过正事要紧，陈栽秧还是压住了。</p>

“疯和尚也说弟子不检点是十世祖不长眼，十世祖向疯和尚致歉，并愿严罚吴奎。”</p>

陈有直一拍手掌：“对啊，冤有头，债有主，该找做恶的人算帐啊。”</p>

陈栽秧就没接他的话：“疯尚和进了祠堂，将铜钟抛了出来，当的一声砸穿了围墙，他说陈家人难辩良莠，须谨慎收徒，若外姓人学了拳，陈家沟将逢大难。”</p>

“抛出铜钟如果是气劲高手的话也做得到，不算得特出。”陈有直分析了起来，还做了几个动作，模仿了一下。</p>

陈栽秧摇头，也不知是否定陈有直的话还是不看好：“和尚离开时唱起了偈语，就四句，异人习拳，祸延全村，铜钟夜响，族灭人亡。”</p>

这下陈有直急了：“族灭人亡，什么意思，他当他是老天爷啊！”</p>

陈栽秧忙拍拍陈有直的肩膀：“哎，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当时疯和尚偈语一响，全村可闻，铜钟上留下的掌印深可盈寸，这是连十世祖也做不到的功夫。”</p>

陈有直听到这一段才震惊：“那么厉害？那我们陈家沟就被这个疯和尚压着了。”</p>

这一次陈栽秧点头了：“经过此事，十世祖深受震动，于是定下了外姓人不教拳的规矩。”</p>

陈有直听愣了，也没有跟陈栽秧再说什么，而是一路喃喃着“麻烦了”便走。</p>

陈栽秧看着陈有直的背影，眼神里充满得意，这个裂痕算是种下了，最好老三跟杨露禅冲突起来，那就热闹喽。</p>

可他不知道，陈有直回去就找了陈老二，把睡下了的陈老二给吵了起来，陈老二一脸的不爽，陈老三却一脸的着急。</p>

“二哥，麻烦了，咱们陈家还有大敌在外头。”</p>

陈老二想想不对劲，盘问了他一遍，陈有直将铜钟预言的故事一说，陈老二鼻子出气，也给陈老三翻了眼白。</p>

“大哥告诉你的吧？你明天去问问小妹，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铜变软，或者你问露禅也行，露禅更懂行，上次小妹还把一块铜给熔了，连一分钟都不到。”</p>

有情况，陈有直都忘了他为什么来的，却更急了：“还有这回事，那为什么我不知道？”</p>

陈老二理所当然：“你在工坊里打铁啊。”</p>

陈老三一拍大腿：“那可亏大了！”</p>

然后他又想起来刚才的事：“这么说那个疯和尚装了我们陈家的套？”</p>

陈老二点头：“小妹也怀疑是这样，所以小妹才做了实验，我们在铜钟的手印上就找到了小妹说的什么来着……你让我想想，对了，是腐蚀的痕迹，就是能让铜变软的东西。”</p>

陈老三完全迷茫了：“那疯和尚为什么要做这些？”</p>

“露禅说这叫釜底抽薪，把烧锅的柴火退掉，这样水就烧不开了，锅里的吃食就可以上下其手了。”</p>

陈老二的说话让陈有直拧紧了眉头：“不会那个吴奎是冤枉的吧？”</p>

管杀不管埋，陈老二两手一摊：“这就不确定了。”</p>

“那疯和尚说话能让全村听到的功夫又是怎么一回事呢？”</p>

“小妹说少林有一门功夫叫狮子吼，能用气劲将声音远远的扬出去，也不需大喊大叫，却能做到声声入耳。”</p>

陈有直又梗直了：“那这疯和尚也太缺德了吧，我们陈家沟教拳，干他何事？”</p>

陈老二若有所思：“这个事情露禅说过，就像露禅把他会的拳全教给了我们，你觉得我们现在身手是不是比前段强多了？”</p>

说到这个陈有直来了精神：“我觉得我现在能打以前两个我。”</p>

陈有直说着说着眼就放光了：“对，就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了，拳教出去了，高手就多了。”</p>

陈老二露出一副总算我没白费口舌的样子：“露禅也是这么说的，五台山的和尚是清廷的走狗，十世祖正值清初，当时清廷在中原立足未稳，所以五台山的和尚在帮着朝廷绞除威胁。”</p>

“对，高手少了，就没人能跟他们掰手腕，这招，真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