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那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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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在沉入海底之前终于抓住了那块浮木。</p>

顾寒生坐在椅子里，身体佝偻弯曲，垂着眸，睫毛掩住了那双饱含情绪的眸，只剩下眼泪成串地砸在手里拿着的相框上。</p>

从开始的悄无声息，到后面哭声压抑，如同困兽，似乎只短短瞬间。</p>

他低头去吻落在那落在她冰冷笑容上的眼泪。</p>

【凉纾没死，你还有个女儿，已经四岁了】</p>

脑海中一遍遍回想那句话，像是罂粟，会让人中毒。</p>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慌乱地从椅子里抬头，伸手将桌上的手机拿过来，却因为动作着急，电话落在地上。</p>

顾寒生伸手去拾，他清晰地看到自己颤抖的手，如此清晰。</p>

瞬间，他甚至都觉得这是一个梦，一个能人沉溺的梦。</p>

他给时倾打电话，让她订飞往布达佩斯的机票。</p>

做完这些，他摊开手掌，低头静静看着，随后又将整张脸都埋在其中，须臾，有热泪从指缝中渗出。</p>

这些感受都是真的。</p>

……</p>

莫相思醒来是第二天的下午。</p>

睁开眼，景遇那张放大版的俊脸就在自己眼前。</p>

她开始有些懵，随后没有任何犹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p>

这一巴掌把景遇打懵了。</p>

但他没管自己是什么状态，而是顺势抓住莫相思的手，将她的手再度放自己脸上，看着他，“只要你喜欢，那你继续。”</p>

景遇此刻的心情很复杂。</p>

他倒是宁愿莫相思多打她几巴掌。</p>

莫相思将手抽回来，看都不看他，也不讲究扭捏，就这么从被子里起身，然后翻身下床当着景遇的面开始从地毯上捡衣服穿。</p>

景遇看得一阵火气。</p>

他摸了摸自己还有些麻疼的脸，手肘撑着下巴看着她。</p>

莫相思穿到一半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景遇说，“顾寒生过来了。”</p>

她一顿，继续穿，装作没听到。</p>

景遇眼皮动了动，看着那具到处都让他很满意的肉体，此刻心里被填得很满。</p>

然而莫相思没理他。</p>

他也不觉得挫败，毕竟莫相思可不知道短短一个晚上，因为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p>

景遇也翻身从床上起来，他随便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身上，面前还有莫相思留下的各种抓痕，看起来很触目惊心，但景遇很满意。</p>

毕竟他也爽到了。</p>

从身到心都是。</p>

他赤脚朝莫相思走去，莫相思这时候正对着他穿衣服，景遇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面前的……，莫相思发出了一声冷笑。</p>

但他也没多做留恋，而是将目光挪到莫相思脸上，他没给莫相思任何准备，就说，“他知道凉纾没死，连夜赶过来了，这会儿估计都下飞机了。”</p>

这话对莫相思来讲，无疑是平地惊雷。</p>

她由刚开始的呆滞，到中间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暴怒，仅短短几十秒的时间。</p>

莫相思气极，将手上的东西用力扔到他脸上，那薄薄的一件衣服自然掉落的中途，景遇将它接住了。</p>

“景遇，你他妈还是人吗？！你算计我就算了，你连带还将阿纾也给算进去？老子真的想杀了你！”莫相思指着他一顿痛骂。</p>

她捡起吊带随便套在身上，然后慌乱地起身去翻电话。</p>

找到凉纾的电话正准备给她拨过去时，景遇走过来按住她的手，“已经晚了，他是夜里的飞机。”</p>

莫相思扔了手机，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抱着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p>

景遇心有愧疚，坐在她旁边，说，“他这几年不好过，去鬼门关游了好几次，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p>

“他不好过，你以为阿纾就很好过？”莫相思说。</p>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心里要是真的不快，那你杀了我吧。”</p>

然后莫相思就真的找了一把刀插进了景遇的肩膀。</p>

……</p>

凉玖玖昨天逃课了，凉纾今天上午亲自送她去兴趣班。</p>

从出门开始，她就一直扭扭捏捏。</p>

穿衣服的时候慢吞吞，刷牙的时候慢吞吞，吃早餐的时候照旧慢吞吞。</p>

凉纾从房间将她的书包拎出来放在沙发边，然后倚在门框上盯着她。</p>

她手里那个小笼包已经整整吃了快十分钟了。</p>

凉纾两步走过去，拉开餐桌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她，“你干妈说钢琴班有个小男孩喜欢你，所以你就不想去上钢琴课，但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p>

玖玖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她，很明显不知道。</p>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去上钢琴课？”</p>

凉玖玖低下头，长睫扇动，不知在想什么。</p>

她不说话，凉纾也不着急，她就等着她。</p>

过了会儿，凉玖玖从椅子上滑下来，几步跑到凉纾身边，扑到她怀中，在她怀中埋头大哭，“我发现我不喜欢弹钢琴，但阿纾赚钱养我很辛苦，我不想阿纾的钱都白花了。”</p>

凉纾将她拉开了些，从她口袋里拿出方巾给她擦眼泪，低头盯着她，“就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吗？”</p>

她吸吸小鼻子，摇摇头，“没有了。”</p>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要说出来？”</p>

玖玖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点头。</p>

凉纾捏了捏她的脸，“那不想学钢琴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p>

“阿纾很辛苦。”凉玖玖带着小哭腔说。</p>

凉纾拍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手指抹去挂在玖玖眼角的泪珠，“但如果我知道玖玖过得不开心，我会难过，你知道吗？”</p>

听她这么说，凉玖玖扁扁嘴，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p>

她抬头望着凉纾，把小嘴唇抿的很紧，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委屈。</p>

凉纾将她抱在怀中，低头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p>

凉玖玖在她怀中眨着眼睛，闷闷地出声，“阿纾，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p>

“你问，”很快，凉纾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有权利选择回答还是不回答。”</p>

“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我爸爸呢？”</p>

凉纾摸摸她的脑袋，情绪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死了。”</p>

从小她跟莫相思就在锻炼凉玖玖的承受能力。</p>

她跟同龄的孩子一样，但又不太一样。</p>

比如此刻，她听到凉纾说她爸爸死了，凉玖玖嘴巴一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她一头扎进凉纾怀中，抽泣着哭道，“那你没了老公真是太惨了。”</p>

“……”</p>

凉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p>

她从椅子里起身，拉着她到重新去洗了个脸，用毛巾给她擦脸的间隙，凉纾说，“钢琴课不想上咱们就不上了，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节，人要有始有终，最后一节课你答应我好好地上完，下午我来接你的时候就跟老师说清楚。”</p>

玖玖很乖巧地点头。</p>

凉纾摸摸她的脸，两人收拾好出门。</p>

她住的地方有些老旧，但环境其实还不错，跟莫相思的家就隔了一条街。</p>

只不过，莫相思那边是富人区，她这里就是普通的华人街区。</p>

凉纾牵着凉玖玖从这栋楼走出来，路口，凉纾要去取车，凉玖玖就自己站在路边等她。</p>

夜里刚刚下过雨，此刻路面还湿着。</p>

凉玖玖蹲在地上看着没搬家成功的蚂蚁，有脚步声响起，她顺着眼前那双黑色的皮鞋仰头往上看去——</p>

玖玖站起来，后退了两步。</p>

很快，她笑了起来，眼睛很亮，弯弯的，跟凉纾有些像，她眨巴了下眼睛盯着面前的人，语气有些雀跃，“叔叔，咱们又见面了，你也住这附近吗？”</p>

季沉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头一次面对一个这么丁点儿的孩子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