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打鬼的钟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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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鳞图册》又称丈量册，是古代土地登记的册子，由于田土的形状一块儿一块儿的很像鱼鳞，因此得名。</p>

云煌上一次大规模登记土地，是六十年前；上一次登记户籍，是七十年前。</p>

慕听雪接管户部之后，发现这一点之后，都惊呆了。</p>

华夏每隔十年就会进行一次人口普查、土地普查。</p>

整整六十年不做土地登记，交田税还按照六十年前鱼鳞图册上所登记的田亩数量，里头有多少猫腻隐瞒，可想而知！</p>

隋唐的时候，就有很多土皇帝一样的世家门阀控制地方，弄出了许多“隐户”“隐田”，疯狂地啃食国本。</p>

离氏是江南的土皇帝。</p>

崔氏是幽州的土皇帝。</p>

离泛、崔士宁二人，脱掉了官袍，那妥妥就是吐着红芯子的地头蛇。</p>

但奈何，此二人迫切地想在云都的权力场分一杯羹，而云都的强龙是摄政王晏泱。这俩吐着红信子的大蛇，不安于待在自己的地头，一个押注先帝失败被强龙碾压，一个做了强龙的姐夫小心讨好。</p>

眼下，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p>

这俩地头蛇发现，云都的强龙不止一个，摄政王晏泱的未婚妻，政治手腕丝毫不亚于强龙，且是谢氏皇族血脉正统，噗嗤一刀，就刺破了蛇鳞，放了一滩血；刺完了还要再补刀。</p>

补的这一刀，就是《鱼鳞图册》的重编！</p>

这是个很重大的任务。</p>

慕听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主持这件事，他必须清正廉洁、心存天理、秉持正义，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也不会摒弃良知。</p>

听起来很扯淡。</p>

在这个两党相争，阴险狡诈之辈、魑魅魍魉之徒遍布的朝廷里，还能找到这样有气节的人么？</p>

有。</p>

他叫陆敬严。</p>

七年前，他还是个一个七品小县令，却不知死活敲响了登闻鼓，弄了一身鲜血淋漓，冒死向先帝上了一封《十九罪谏》，列举了先帝在位期间的十九项大罪，被下了昭狱。</p>

每五天一拷打，多处骨头尽碎，甚至用上了钢刷，刷到体无完肤，就为了拷打出他背后的“主谋”。</p>

这种残忍不间断的刑罚，一直持续到了先帝驾崩。</p>

陆敬严伤痕累累地活了下来，他被遗忘了，这一遗忘就是六年。直到两月前，晏太后接受了长公主的建议，大平冤狱，他才成功从哪个黑洞洞的昭狱里走出来。</p>

按理说，应该官复原职，奈何他之前任职的那个县，已经有县长了。</p>

陆敬严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p>

他遇到了贵人。</p>

贵人一句话，他从一个无期徒刑的重犯，变成了六品的户部郎中，官升一级，还是京官，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p>

两个月，陆敬严每天天没亮就从狗尾巴草胡同出发，骑着个小毛驴颠颠儿地去户部衙门，第一个点卯，第一个在值房坐下，不喝枸杞茶，不扯棉花，小领导同僚们，把一堆文件、账单扔给他这个办公室新人处理，他不恼不拒绝，让干嘛就干嘛。</p>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还干了一件得罪人的实事儿。</p>

立后大典，礼部那边用了五十万两银子，账对不上，查出来几只“硕鼠”，连硕鼠偷了多少银子、做了多少假账，什么时候偷的，都被陆敬严揭发得明明白白。</p>

礼部尚书离敬，气得找人把他的小毛驴儿腿给打断了。</p>

骂他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不顾昔日离家的“提携”之恩。</p>

陆敬严平民出身，机缘巧合读了书，文章做得好，拦了离公的车马“献书”，文才得到赏识，成了离家数千名门生中的一个，混了个小县令。可在昭狱里，对他实施酷刑的，也是离家啊。</p>

陆敬严心疼毛驴旺财。</p>

他上了一封折子，痛斥礼部尚书礼敬仗势欺人，草菅驴命，谋害朝廷命官。</p>

奈何，左仆射离泛手眼通天，把折子扣下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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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衙门是个很大的院子，五层楼。</p>

各司、各部门，有明确分工。</p>

陆敬严在二楼书算房，慕听雪踏入门槛的时候，只听得算盘珠子哔哔啪啪震天响。</p>

二十几个户部会计，整整齐齐地坐在梨花木桌前，乍一瞧都在拨算盘算账，恪尽职守，可是仔细一瞧，超过一半都在摸鱼。</p>

左边靠窗的那位山羊胡大爷，正在吃蚕豆米，嘎嘣嘎嘣脆，还不忘用撕一页账单擦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