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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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崽儿埋头进他怀里，苏云珠难得撒娇，“爹爹，到我们午睡时间了，你把我们送回房午睡吧。”</p>

“今日怎么这么听话？”袁相柳狐疑地看着苏云珠。</p>

往日都要嬷嬷们哄了又哄，这爱动的小家伙都不爱睡，今日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苏云珠都要主动午睡了。</p>

苏云珠还没开口说话，苏玉堂便走过来，一边和袁相柳打招呼，一边揉了揉苏云醉的脑袋，半是玩笑道，“你这两个娃娃生的真是好看极了，看着比我家那两个还招人喜欢。”</p>

看着苏玉堂对苏云醉和苏云珠爱不释手的模样，袁相柳便明白了。</p>

他们在盐州没什么亲人，相交的都是本地商贾和官员，自然都有分寸，不会整天逗着两个小家伙。</p>

但今日相见的都是亲人，自然没这个拘束，对这两个小家伙是爱也爱不够，你捏捏脸蛋儿，他抱起来亲亲，两个小崽儿迎来送往，第一次体会到了大人交际的劳累。</p>

连一向喜好热闹的苏云珠都受不了了，恨不得长个翅膀飞出宅子。</p>

此时见到袁相柳，自然就像见到救星。</p>

袁相柳也不忍累着两个小家伙，抱着两个崽儿先回了房，将两人放在床上，让两个婆子好好看着午睡，这才去前面和苏潇一起招待客人。</p>

整整热闹了一日，到晚上众人才离去，总算消停下来。</p>

不过苏家亲戚多，除了三叔、二叔这些实在亲戚，另外还有许多旁枝。</p>

当初知道袁相柳考上状元就巴不得都贴上来，如今袁相柳官居三品，在朝廷也是数得上号的，自然想拜会的人就更多。</p>

接下来几天，宅子门口就没清静下来过，迎来送往络绎不绝，送礼的也是十分多，包括安平县本地的乡绅商贾、一众官员，哪怕不想搭上袁相柳这条线的也要卖个好。</p>

如此忙碌，日子倒也是快，眨眼之间就到了秦轻羽和苏兰心成亲的日子。</p>

虽然有些仓促，但秦轻羽仍将婚礼办得很是隆重，遍请了安平县本地和他任县内的官员和亲眷。</p>

婚宴足足摆了三十二桌，热闹非凡。</p>

苏兰心早和家人断了关系，成亲这种喜事自然也不会通知那些让她倒胃口的苏家人，于是苏潇和袁相柳作为她的亲眷，从早起就开始帮着招待应酬，一直到晚上闹完洞房，两人忙碌疲惫居然不亚于一对新人。</p>

婚礼结束后，两人又在安平县待了三天，便起程回京。</p>

出发这日，苏兰心和苏三叔他们全都赶过来相送，县令得知消息，也携县内官员和百姓跪送。</p>

袁相柳和苏潇都不喜欢这样的排场，但是知县带着人来了，他们也不好疾言厉色把人赶回去，只能加快马车的行进，早点儿离城也能让路两边的百姓少跪一会儿。</p>

百姓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以往上头有官员下派或许来访，都要这样跪迎，已经习惯了。</p>

百姓们此时更多是觉得新奇，都瞧着行在最前头的那辆豪华大马车，恨不得透过车帘儿看看里面的人长什么样。</p>

“听说袁大人相貌清俊，那是万里挑一的俊美，放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比那年的探花郎都要好看。”</p>

“说来这安平县也是个风水宝地，居然出了两位像模像样的大人物，当初的孙探花，如今这状元郎也已经是三品的大人。”</p>

县令都得点头哈腰，卑躬屈膝。</p>

“听说这状元郎是桐乡村人，住在青巷后面那条街一住就是好些年呢，那个妆点行就是袁家开的。”</p>

“哪呀，那妆点行明明是苏家开的，这袁大人是入赘的。”</p>

“听说袁大人的两个孩子都跟着夫人姓呢。”</p>

袁世儒牵着自家小儿子在后排跪得规规矩矩，忽听得前面跪着的几个百姓小声议论，原本事不关己的麻木神情微顿了一下。</p>

他伸手推了推前面一个正在说话的人，诧异地问，“你们说马车上是什么人？”</p>

那被他推了一下的男子转头看了一眼，见他穿着普通布衣，也没有多愿意理会，不耐烦道，“自然是咱们安平县出去的状元郎，袁大人早些年还回乡省亲过，连这你都不知道！”</p>

袁世儒确实不知道，又或者说他现在对很多事情都是没那个闲心去关注的。</p>

自从岳丈家倒了，家里面每个月源源不断的银子供应也就没了，袁世儒只靠着自己那点微薄的月例银子，和书院那点儿月钱，如何能养活一家好几十口人？</p>

后来袁大和王翠花肆意妄为，前去盐州告官，直接让人给流放到万里之外的极北边境，这事儿多少也影响到了袁世儒的仕途，到如今他依然还是个秀才。</p>

面对家里嗷嗷待哺的女人和孩子，袁世儒深感无力，这几年后院那些小妾都陆续发卖了出去。</p>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初他没有头脑发昏，和爹娘一起胡闹，不然此刻他大概也要像吕清河一样，被褫夺功名流放。</p>

此时听到袁相柳的名字，袁世儒只觉得恍如隔世，他愣愣地看着前面那辆豪华的马车。</p>

行至城门口，马车停了下来，县令点头哈腰地上前恭维相送。</p>

马车的帘子掀开，袁相柳从里面出来，和县令寒暄了几句。</p>

袁世儒微微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p>

说来也有五年不见，袁相柳竟和当初风光回乡的状元郎没有什么变化，俊美年轻，穿着一身常服，却难掩气度。</p>

袁世儒不由伸手摸上自己已经长了不少皱纹的脸，触景生情，突然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情。</p>

那时他每日穿着干净的衣服，在邻村的私塾读书，每每回家都能看见袁相柳一身粗布麻衣，或是在地里、或是在院子里干活。</p>

家里数不尽的活儿都堆在袁相柳身上，他给袁世儒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p>

袁世儒曾觉得两人是云泥之别，他甚至不屑多看袁相柳一眼。</p>

但是如今……</p>

被县令和县衙一众官员围着恭维的袁相柳，让袁世儒想近身都不能。</p>

这一刻，袁世儒越发体会到了云泥之别四个字的滋味。</p>

也越发的心酸起来。</p>

“爹爹。”旁边的小男孩儿伸手拽了拽袁世儒的衣袖，看着袁世儒突然热泪盈眶有些吃惊。</p>

他伸手轻轻触碰袁世儒的脸颊，“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p>

“没事。”袁世儒摇摇头，也是经儿子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p>

他说不好这眼泪是因何而流，是不甘最终他没比得过袁相柳？是悔恨当初没有待袁相柳好一些，还是嫉妒袁相柳也有今天？</p>

这一刻心中百感交集，千般滋味。</p>

袁世儒用袖子匆匆擦去了眼泪，将儿子往自己身边带了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