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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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他人已经离开，我只听风中传来金鸣之声。又有一个大浪打来，船瞬间被抛到高处。我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感觉腾云驾雾起来。身边云香吓得大叫，我一看，她被惯性一甩，两只脚都蹬了空。我不假思索腾出手去抓她。没想下一秒船又落下，云香被我拉进船里，我自己却没了着力点，往外滚去。</p>

云香一声尖叫。电光石火间我拼着命抓住了船尾，可是半个身子都架在了外面，冰凉的江水一下把我打个湿。庆老头回头看我们俩一眼，两眼如炬。可是他忙着撑船自顾不暇，唯有赶快过岸对面才是帮忙。</p>

云香已经吓哭了，大叫：“小姐——先生快来救小姐！”</p>

宋子敬根本脱不开身。他正迎风立在船头，衣袂飞扬，手持一把软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只听“铮铮”响声一片，我看到无数黑点被击落在水里。再看船板上，插着两支精钢小镖，泛着金绿，显然淬了毒。</p>

我奋力往里爬，脚却怎么都踩不住。云香想过来拉我，结果船一颠，她又滚去老远。</p>

大浪打来，我浑身湿透，因为有水，手也渐渐抓不住，只拼命地不停往里爬。什么刺客，什么晕船，全部抛在脑后。我只知道，若是松手掉了下去，那么多急流暗礁，我就真的尸骨无存了。</p>

忽听宋子敬一声喊：“二小姐——坚持住——”</p>

他欲抽身而不能。如果不保护好庆老头，船失了控，我们反而更危险。</p>

船又是一个颠簸，我的一只手滑脱开去，这下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云香爬了过来，死抓住我的袖子，喊：“小姐！另一只手！”</p>

我使劲伸过去，接连几次都够不着。船一个掉头，她又跌到一旁。</p>

我心中绝望，想我如花似玉的年华生命才刚刚开始精彩，却要去做那水鬼，而且死后还回不了本来的身体。怎么看这宗穿越都是亏本的买卖。</p>

拼命挣扎着，忽然发觉水流似乎缓了一些，再看，原来最湍急的地方已经过了，快到对岸了。</p>

我微微放松，可宋子敬突然吼道：“当心——”</p>

只见一个黑点直直朝我射来。</p>

我松开了那只抓着船沿的手。</p>

“二小姐——”</p>

急流一下将我冲出老远，那支箭射入水里。可我还未庆幸，一个漩涡就将我卷住。我只来得及猛吸一口气，就被卷入了水里。</p>

我水性不差，可是水流汹涌，我只有随波逐流的份。这段没有大礁石，可是我的氧气渐渐不足。我奋力往上游，可是无济于事。</p>

终于，眼前开始发黑，力气越来越小……再也憋不住的时候，水从鼻子和嘴巴灌了进来……原来这就是淹死的感觉，拼命想呼吸，可是灌进来的只有水，水，水……</p>

我头脑昏沉失去知觉……</p>

一股暖气猛冲进胸间，逼得我哇地吐出一口水。</p>

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行了！死不了了！”</p>

胸腔里一片疼痛，我接连咳了好几口，把气管里的水呛出来。头还晕得很，脑子里有敲锣后的回音一直响个不停。衣服自然全湿，被风一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p>

一只大手轻拍着我的背，一股股热气从他手上传过来，烘得我心口很暖和。我大口大口呼吸，然后张开眼。</p>

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也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却是紧抱住我，不停帮我顺气。</p>

我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我这是死了吗……”</p>

萧暄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早着呢！”</p>

我又咳了一阵，挣扎着问：“宋先生和云香呢？”</p>

“有子敬在，他们不会有事的。”萧暄说，“我们这是在下游，离你们过江的地方有五里远了。”</p>

我居然被冲了五里都还没淹死，命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大难不死，现在才开始知道害怕，一回想之前的险状，浑身发抖。</p>

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问我：“姐姐，你还好吗？”</p>

我抬头，前面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这孩子粉粉嫩嫩，眉目清秀，怎么看着有几分像萧暄。</p>

我大惊：“二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p>

萧暄提高声音：“什么？”</p>

小男孩也歪头问：“什么？”</p>

我又看清这孩子光着头，分明是和尚打扮，更惊：“你居然送儿子去做了和尚？”</p>

萧暄简直想一掌拍死我，从天而降一声“阿弥陀佛”救了我的命。穿着袈裟的老和尚，光光的脑袋瘦瘦的身材，精光四射的眼睛，还有老奸巨猾的笑容。这老秃驴怎么那么眼熟？</p>

“女施主，别来……呃，许久不见了。”</p>

我失声叫道：“慧空？”</p>

慧空和尚颔首微笑，“正是老衲。”</p>

我跳起来，指着他叫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p>

老和尚摸着胡子笑道：“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p>

我说：“还以为你要说，哪里有困难，你就到哪里去。”</p>

老和尚道：“施主有慧根，就是这个意思。”</p>

我用眼神向萧暄发问。他解释说：“大师要跟我们一路北上。”</p>

“他庙子里的生意不管了？”</p>

萧暄黑着脸说：“一，那不是生意。二，大师这番同行是要助我一臂之力。”</p>

我仔细打量老和尚，实在看不出他除了一张乌鸦嘴和欺世盗名的工夫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p>

慧空老头笑眯眯地凑过来：“女施主，以后多多关照。”又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这是我徒孙觉明。”</p>

小和尚出奇懂事，说：“姐姐冷，我们生个火可好？”真是可爱死了。</p>

我们后来还是转去了树林里生了火。男人们（包括小和尚）都暂时去灌木那头避一下。那个小觉明，今年六岁，据说两岁那年父母病死流落街头，被化缘的慧空和尚拣了回去。小朋友憨厚老实，十分可爱。和尚都吃素，也不知道慧空拿什么喂他，把他养得这么白白胖胖，像个小面人。</p>

我隔着灌木问萧暄：“怎么没有侍卫？一个老头，两个妇孺，万一遇到袭击，你怎么顾得过来？那个什么李将军阮少侠呢？”</p>

萧暄说：“他们都在仁善县等我。”</p>

忽然一只鸟儿飞进林子，吓了我一跳，赶忙裹紧衣服。结果却是只传信的鸟儿，萧暄告诉我：“你的宋先生和云香都已经平安过了江，现在往湖州方向走。”</p>

“他们都没事吧？”</p>

“信上没写，就是没事。”萧暄说，“我已将你的情况告诉了他，我们在仁善县汇合。”</p>

我放下心来。烤干了衣服，我们稍微整理，再度出发。川江一过，就是湖州。只是我们远离官道，人迹稀少。不不不，何止！那参天高树，那厚实青苔，那腐败树叶，那缠绕的藤枝。我们分明是在原始森林里！</p>

我缩着脖子走，提心吊胆地问身后的萧暄：“会不会有蛇窜出来咬我一口？”</p>

萧暄本来就嫌我速度慢，不耐烦道：“怎么会……”</p>

他话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缠绕上我的脚踝。寒毛瞬间“唰”地全部倒立，我尖叫一声跳到萧暄身上：“啊——蛇蛇蛇蛇蛇——”</p>

萧暄被我撞得倒退好几步，老和尚回过头来问怎么了怎么了？</p>

我那条腿都已经僵直住了，闭着眼睛叫：“蛇缠上我了！”</p>

小觉明伸手拨弄：“是这根藤吗？”</p>